纪侯脸上笑意更深:“那就是兵不厌诈了。回去看看兵书吧,我们这一计叫做田忌赛马。”
纪侯说着,打横抱起了白秋心,施展轻功朝别苑的方向奔去,留下程虎元和毛月盈在擂台上,脸上都写满了不甘心。
纪茗也忘了拉上杨小宁,便扒开人群跑向别苑。
等纪茗匆匆赶到的时候,白秋心正躺在床上让一个叫面条的半矮人给她敷药,纪侯则拉着她的手坐在她床边,脸上全无方才的悠然笑意,一双眼只是紧紧盯着白秋心。
纪茗心里一震,走到床边。只见白秋心疼得眉头紧皱,额头冒汗,嘴唇也咬破了,可就是不肯叫出声音。纪侯叹出一口气:“你白师姐就是这样,盘算什么都要把我算在她自己前面。”说着,拉起白秋心的手放在唇边轻吻。
纪茗看得红了脸,似乎有所感触。
纪侯又道:“好在她算得准,先在腰间放了枚铁丹缓冲,否则受伤会更重。”
纪茗也难过起来:“白师姐……”
白秋心紧闭着眼睛:“我没事。”
面条这时已经敷好了药,端了瓶瓶罐罐退了出去。纪侯侧过脸来看着纪茗:“要问我什么,说吧。”
纪茗看了看白秋心,迟疑着:“改天再问也可以……”
纪侯柔声道:“没事,说吧。”
纪茗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你怎么知道我要问你问题?你在……读我的心?”
“嗯。”
“你怎么能读的那么快?”
“因为我的读心术是我爹教的,而不是王芷那种三脚猫。”纪侯看了她一眼,“你来问九世家的事情?”
“嗯……”纪茗尴尬的拿出那本图考,翻到注释那一页,递给纪侯,“我看不太懂。”
纪侯只是瞥了一眼便道:“收回去吧,我倒着都能背下来。你坐下,我给你讲讲九世家的奇术。”纪侯一面说,一面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枚黄色的小药丸让白秋心吞下。不一会儿,白秋心的眉头便渐渐展开,呼吸浅慢,像是睡着了一样。
纪侯转过身来面对纪茗,却还是紧紧拉着白秋心的手不放:“九世家,李陈王,顾包纪,孙杨江。我跟你说过,九世家里出来的人,在家里天资再差也要比旁人高些,主要也是因为我们各有家传奇术的缘故。福建李家,通晓易经太极,由太极功夫上演变出了自家的‘先后功’。先后功刚开始练的时候显不出厉害,却越练到后来越能得易经哲学根本,功力随着年龄增长。李家人因为练这个功夫,大多一世安详,辟邪且长寿。后世给他们四字评语,臻寿得彰。那王芷的师父李牧冉便是李家之人,活了将近三百岁。
“河南陈家的奇术没有名字,不过你大概听说过少林七十二艺里的金钟罩铁布衫吧?跟那个差不多。不过金钟罩铁布衫都是外功,陈家术则也包含内功。陈家人不仅刀枪不入,普通法术也很难伤得了他们,所以得了评语铜身铁骨。上回同你打擂的那个上官知夏便有陈家血统,我还钦佩她输得痛快。她若是跟你死缠,只怕你制得住她也赢不了她。
“山西王家,说的就是你的好师父王芷了。王家出名的有两样东西,寒阳真气和葆春术。你看王芷也是年过期颐的人了,看起来还如同二三十岁一般。那寒阳真气也是邪门东西,像是入冬暖阳一般长久游走,在自己身上性温,到了敌人身上就变为性寒了。王家于是得了评语,游远寒阳。”
“北平顾家,擅使控物术。你跟那顾子规相熟,大概已经见过了吧。只不过那小子掌握功夫还不到家,没有看头。据说顾家的控物术灵活之极,若是真正的高手,连小小一粒尘埃也能叫它来去自如。于是顾家便得了那四字评语,沙尘如意。
“辽宁包家,各个剑法超群。相传包家有一本未名剑谱,其中记载着当世无敌之绝妙剑法。不过自从几十年前包家跟陶家闹出事来之后,包家人便再也不在外人面前演那未名剑法,空痕剑虹这评语也变成了虚名。不过你也看见了,即便如此,你包师叔依然能称得上是个全才。
“山东纪家,说的就是我们了。读心者四大能力你很清楚了,我不多说。其实我们家的奇术是最复杂难学,也是最难控制的。掌握读心术的人得时刻保持一颗澄澈却强大之心,否则要么我们断送了别人,要么别人断送了我们。其中危险,自不必说。而且你学会读心之后,跟人交心反而难了,除非你也像我一样好运,碰上你白师姐这么一个心地纯粹的人才行。至于那清实窥虚的评语,其实指的是拨云见日之意。”
“湖北孙家,也是两样东西出名。一样是独门轻功‘聆云追风’,一样是独门暗器飞火毒针和朱华打穴丹,便是你白师姐常用的铁丹了。因此孙家人以来去无踪,打法神出鬼没著称,得了垂聆风语的评价。只是还有王家那样所谓的‘大家’,瞧不起这几样功夫,说是旁门左道,还一再打压。哼,好像他们就该高人一等。
“江苏杨家的奇术便是那最划算的招财术,无论做什么买卖都赚钱,你那朋友杨小宁家里不就是开了十方最大的客栈么。不过正因为此,杨家祖祖辈辈都牢记要周济穷人。到不完全是因为好心,只是他们都清楚,老天爷给你财运,自然就要拿走其他东西。不过杨家人倒是名声很好,才得了金树玉堂这么一个堂皇的评价。
“安徽江家的奇术说起来像个笑话,是退兵术。我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做到的,可他们就是有法子让敌人休战。不过江家人的性格宽厚优柔,大家都很喜欢他们。再加之江家人确实比较擅长与水有关的法术,才招来百川怀柔这四个字。”
“哈哈。”纪茗掩嘴一笑。
纪侯勉强笑笑,瞥了一眼白秋心苍白的脸:“明白多了吧?”
“嗯。”纪茗转了转眼珠,“那既然你的读心术这么厉害,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现在的朋友都值得深交么?”
纪侯皱紧眉,严肃的盯住了纪茗:“你不应该这么轻易就让别人读你的心。你平时有警戒的时候我读你的心就很容易,你一旦放下防备,那就是允许什么东西都跑进你脑子里,那样可不好。”
“哦。”纪茗低下头。
“不过我得说,”纪侯唇角带了一丝狡黠的笑,“你还是趁早断了顾子规的念头吧。”
“你……!”纪茗惊得跳了起来,“你怎么……”
“太明显啦纪茗,太明显啦。老实说我都奇怪文丹青怎么还没看出来,也可能她看出来了,可就是不说。你也知道她那个人。”
纪茗心里一凉。有可能吗?丹青姐……已经知道了?
“不过我觉得你已经意识到了,不用我跟你挑明。”纪侯掖了掖白秋心的被子,只留给纪茗一个侧脸。“但是我还是觉得直说出来好,你对顾子规那点好感完全是你凭空臆想出来的,离什么真感情还差得远呢。”
纪茗的脸烧了起来:“你怎么知道。”
纪侯看了她一眼:“等你体验过真感情就知道啦。”
纪茗看了看白秋心,又看了看纪侯,一脸异样的笑容的凑上去:“那你是有体验了。”
纪侯眯起眼睛,笑容里闪烁着不好意思,戳了戳纪茗的脑门:“小屁孩别啥玩意儿都瞎打听。”
纪茗坑坑笑着躲开。阳光从窗子外面洒在纪侯和白秋心和身上,纪茗望着那景象走了神。那感觉,竟跟每次看见顾子规和文丹青在一起的感觉差不多,都是心里空空的。
纪茗低下头笑了。纪侯说得对,自己对顾子规那点好感,果然全是臆想出来的,仔细一琢磨就烟消云散了。
“我跟你说,小女子有这点小心思是非常正常的——”纪侯的脸上又带了那悠然的戏谑表情,“我娘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快过门了。”
纪茗红着脸跺脚:“哥,我才十四,你别说得好像我着急嫁人了似的。”
纪侯挑起一挑眉毛:“你还别说,出门在外,长兄如父。我要是看见了合适的,一定得招来做我妹夫。哎呀,哥哥我可得替你备下几箱好嫁妆……”
纪侯话还没说完,病房的门忽然开了,江华端着一盆水站在门口,脸上带着异样的僵硬,喉结上下滚动,眼神直愣愣的盯着纪茗:“嫁妆?”
纪侯的脸上笑意更深,像是看好戏一般,目光在江华和纪茗之间游移。
纪茗的心忽然猛地跳起来,脸上滚烫,却哑口无言,一跺脚跑出屋子去了。
江华垂下眼睛,把水盆放在一边,一语不发便退出了门外。
纪侯摇了摇头:“傻孩子们。幸好啊,我是过来人。”他一面说着,一面用手指轻轻摩挲着白秋心的黑发。白秋心的脸色依然苍白,却在睡梦中渐渐渐渐露出笑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