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早已看不出昔日草民的印记,但从前淡然懒散的目光却似乎有了些变化……
“不知母后找儿臣所为何事。”
君胤微微颔首,目光漠然,没有打算接公孙氏的话,地上残留的痕迹足以可见他几次不来锦华宫,他的这位母后有多着急。
他不仅没有时间来,更不愿意为了公孙氏想说的事而来。
“本宫找你何事,你心中应当清楚。”公孙氏定眸看着他,凤眸中酝酿着早已算好的二三事。“那几本册子,本宫不止一次派人送了去,算算也过了一月时间,你可选出哪位良人了?”
君胤眸意深沉,嘴角轻轻勾起,竟不由得笑了,“儿臣的婚事,着实让母后费心了。”
公孙氏看到他脸上的笑,便也忍不禁冷笑道,“本宫不费心你指着谁来费心?三日后就是祭天大典,适时,本宫会同圣上提及立太子妃一事。”
“母后,现在还不是立太子妃的时候,到了时候,儿臣自会看着办的,就不劳母后多费心了。”
淡笑挂在嘴角,冷意弥漫在眼底,对于公孙氏如此急切的动作,君胤心中再清楚不过,而公孙氏心中早已定好的太子妃人选,无疑都在册子的首页。
“你看着办?”
公孙氏抬手掩住大笑的嘴角,金寇印着浓妆下的深深嘲讽意,“怕你是早已忘了你的身份了。”
“儿臣君胤,东邑太子,建元帝长子,儿臣,”君胤抬起长睫,双眸淡然而又幽沉,“毕生铭记。”
公孙氏给他冠的名,他必定铭记,这颠覆了他整个人生的几个名头。
也不知是被他的目光摄到了,还是被他的话惊到了,公孙氏的眸光闪烁了几下,才堪堪道,“记得就好,此事不宜再拖,若你迟迟不做决定,就不要怪母后擅自做主了。”
说着,公孙氏拿起手边的册子翻开,看着上面赏心悦目的美人图,金寇轻点,“谷梁家的谷梁芷不错,面相很好,大气又不失婉约,又不是胸无点墨的女子,与你倒是相配。”
这个女子,他倒是有些印象。
见君胤没有说话,公孙氏便接着往下翻。
“还有这个,楚家小姐楚予萩,端得是个美人坯子,知书达理,你与楚家长子楚淮阳也算亲,这也算是亲上加亲了。”
“母后。”
君胤蓦地开口,公孙氏抬起眼皮看了过去,不经意撞进了那幽黑如墨的瞳孔里,就像是一道漩涡,把她硬生生往里拽。
“若母后执意为儿臣做主,往后的路,便再与母后无关。”
声音淡雅醇冽,还有熟悉的慵懒拖音,可话语收音时,却带着沁人心脾的凉意和笃意。
或许现在还不到时候,但公孙氏若要逼他,他不在乎提前摆脱她。
若当真成事者,需有舍有得,那么公孙氏,会是他舍弃的第一人。
“你……”公孙氏怒然而起,鎏金檀木的木几仿佛要被她的金寇戳破,宽大的凤袍将她浑身惊怒的颤抖遮挡住。
真的是反了,反了他了!
竟然还反过来威胁她?
到底谁给他涨了这个胆儿?
脑中闪过了一道女子身影,公孙氏凤眸轻眯,冷笑一声,“迟迟不立太子妃,难不成还在等那个叫秦殷的女子?”
君胤眸中锋芒微敛,这两个字从公孙氏的嘴里说出来,让他心中又堵又怒,又愧又懑。
看到君胤沉默,公孙氏便立刻趁热打铁,“你等一个已经死了的人有什么用?那丫头生时不能助你成事,死后亦不能伴在你身侧,又有何好惦记的?”
“不知者,不予评。”
君胤冷静地打断了公孙氏的话,“这是齐大学士几年前教会儿臣的道理,母后更不会不明白,至于选太子妃一事,母后不必多操心,儿臣自有分寸,若母后执意固我,儿臣会兑现儿臣方才说的话。”
语毕,君胤便行礼,“儿臣先告退了。”
一路上,小奴都跟在君胤的身后,感受到太子殿下身上笼罩的层层阴云,直到回了东宫后,小奴才踯躅着开口,“殿下……方才……恕小奴多嘴……方才……”
殿门缓缓关上,殿内还未点灯,斜阳透过窗洒进殿内,拉长君胤身上落下的长长倒影,竟显得有些孤寂。
“你是不是想说,我太过忘恩负义了?”
将自己的命运彻底改变的是公孙氏,让自己从草民蜕变成太子的,也不得不算上公孙氏一份,如今却因为立太子妃一事,要将公孙氏唯一的后路都堵死了,不可谓不忘恩负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