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又怎敢抬头看远在庙堂之高的那人。
如果她回不去了,或者……哪天命丧荒野了,又会不会有人将她秦殷的事,都当做笑谈过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把莫名生出来的悲伤都收进了五脏六腑里。
原来,这就是“罪臣莫项”的原由来往,说是罪臣,其实不还是万万人之上的建始帝上嘴唇与下嘴唇碰一下就能决定的罪名。
她约莫清楚过去的这些事,但却不曾知晓得像乐绫这般清楚,她或许该欣慰,这天下并非所有人都当莫项是罪臣,若祖父泉下有知,也定当能宽慰几分了。
世人皆说她秦殷是宠佞之臣,可她现在觉得,为君者不贤不仁,才是真正的佞!
陷害忠良,还有比这罪过更大的业障吗?
秦殷缓缓攒紧手心,什么话也没有说,也不想去安慰乐婆婆,只是没由来的一阵疲倦,心头血从上到下,像是泼了一盆冷水,凉透了。
她要睡觉,她不要再想这些了,不要……
渐渐地,四周的声音开始慢慢变小了。秦殷躺在床上,她睡得并不踏实,只要有一点点的动静就能把她吵醒,然而她一直没有睁开眼。
乐婆婆釆得草药碾碎了,敷在了她的脸颊之上,然后她坐到床边,看着睡梦中的秦殷扬了扬嘴唇,似乎是笑了,可她看上去比哭还要难看。
以后,她大概是帮不到这丫头什么了,自己时不时的疯疯癫癫,似乎每次都会伤到秦殷,只是秦殷从来没有吭过一声苦。
是个倔强的丫头,比自己当年还要倔强。
“唉——”长长的叹息一声,乐婆婆端着药碗,走出了屋子。
睡梦中,秦殷一直都知道乐婆婆是在的,脸上凉凉的,而且也不疼了,这些都是乐婆婆给自己敷的药。
打个耳光再给个甜枣,真是厉害的手段。
只是她一直醒不过来。
她看见了一袭紫色的身影,她想要去追,可是在那长长的甬道中,她第一次停下了脚步没有去追那人。
他可以用自己的死去引诱更多的人为他出生入死,也能够借机除掉所有的不利,即便是这样,她还是梦到了那个人。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只是这一回,秦殷没有再看到那人的脸,潜意识里,她的想法有了变化,这一点,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
昼夜交替,只在一瞬。
秦殷在甬道之中停下脚步的那一刻,她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天已经大亮了,新的一天已经到来了,而她不能活在昨天。
但是,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婆婆?”秦殷试探着喊了一声。
无人应答。
四周空荡荡的,连一个人也没有。
秦殷走出房子,那角落里简陋到极致的鸡舍也不见了,更不要说那几只凶悍异常的山鸡了。
有那么一瞬间,秦殷有一种被天地间抛弃的感觉。
她随手拿了昨天剩下的饭团胡乱的咬了几口,已经干的硬掉了,就这样吞下去,刺的嗓子都觉得很疼。
然而秦殷的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就着凉水几口就把饭团吞了干净。
乐婆婆大概是离开了,虽然她也经常会在林子里,但是从没有把山鸡带走的时候,那样也好,省得自己忍不住捉了山鸡填肚子。
秦殷拿着碗,突然就发了愣。
记的还是前不久,自己好不容易千辛万苦捉了只野兔子,打算怎么做着吃,那傻乎乎的君尧就将野兔子给放跑了。
当时她气鼓鼓地问他为何将这么珍贵的肉食给放走了,那傻王爷竟然撑着下巴很认真地回答她,“我以为你不舍得下手,怕伤害了这可怜可爱的小兔子。”
因为肉食被放跑了的一肚子火,全都在这句话下荡然无存。
如今再想想,也仍是觉得好笑。
与自己相处将近一个来月,竟然还不知自己是何性情,在这种情况下,别说是兔子了,就算是忠厚的狗,自己也能毫不犹豫宰了当食物,有什么比活下来更重要的呢?
只是那个不知道说是傻还是聪明的六皇子,如今还生死未卜。
秦殷慢慢地将手里的碗放在了桌上,刚才吃下肚子里的冷饭团这会儿已然变成了五味陈杂。
现在千机阵的图谱和《莫项兵策》都在自己手上,虽然乐婆婆并没有放自己离开,但是有这些在,秦殷不怕自己逃不出去。
早春的清晨还透着一股凉气,秦殷披了一件衣裳,端了把椅子就坐到院子里去了,有点冷,她搓了搓手,深深呼吸一口气,然后打开了那本印着千机阵三个大字的老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