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后,我什么话都是吞进肚子里的。我没有对不起你,可你们若非要这么想,我也没法子,我一个纪州乡下来的小姑娘,还能怎么样?可我不会屈服的,你不对我好,我也永远不会对你好。”
没来由的,沈哲开始觉得,江云裳是个立场坚定且意志坚强的女人,便是男人也很少能有这样的品质,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却如此锐利而无所畏惧地为自己活着。他不能给她想要的生活,可他也不能阻止她过自己的日子。
沈哲坐了起来:“我回书房,你睡得能踏实些。”
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云裳的视线模糊,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人了,感觉到床榻变得轻盈,依稀看到男人的身影远去,她忽然道:“沈哲,你能放我回去吗?”
沈哲停了下来:“放你回去?”
云裳哽咽:“难道我们一辈子,这么互相折磨下去,不如你休了我,我们自此散了。”
可是江云裳能去哪儿,江家绝不会收留一个被休弃的女子,淑妃也绝不会接受这样的笑话,沈哲要放她走很容易,但是等待江云裳的,会是比现在更辛苦的日子,她一个弱女子,什么地方也去不了,谁也不会原谅她。世人只会说,江氏无德。
“这件事以后再说,你先睡吧,太后那里我会去解释,她不会刁难你,你不愿意进宫就不必去,不要勉强。”沈哲温和地说罢,到底还是走了。
离开卧房时,隐约听见了哭声,是云裳捂着被子的哭声,不论如何,他终究是害了一个女人。
翌日,京城里的天气阴沉沉的,这就入了十月,像是随时都会下雪,这样的天气会令人心情压抑,可是项晔却神清气爽步履生风。他的龙袍是珉儿给帮着穿的,喝的热乎乎的黄米粥也是珉儿给送到手边的,温柔的人带着恬静的笑容一路陪他走出上阳殿,还正儿八经地说了句:“皇上,要喜怒不形于色。”
从今天起,项晔要重新审视自己的帝王之位,珉儿说小孩子三岁启蒙开智,对他的朝廷和皇位而言也正在这样的时候,三年来虽然一切太平,但弊端都是藏在水下的,波涛稍一汹涌,就全都浮出水面,他不能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他们走过长桥被修补的那一段时,项晔叹道:“朕并不在乎沈哲守了你大半夜,是那天情况那么糟,你不该留在上阳殿。珉儿,倘若将来还会发生这样的事,一定要及时离开。”
珉儿摇头:“我不想让别人笑话皇上,笑话皇上为敬安皇后建造的宫殿经不起风雨,不愿您过去的感情变成笑话。”
项晔感慨不已:“朕一定要为你建造一座只属于你的宫殿。”
珉儿毫不客气地嗔道:“你看看,又来了,想一出是一出,做皇帝怎么能这个样子。”
项晔瞪了一眼道:“你还真像模像样管起朕来了。”
御辇已经到了岸边,皇帝就要往宣政殿去,可远处有人匆匆而来,周怀今日不在,这边的人便没拦下,那从书房来的小太监直接把话送到了皇帝跟前,说是太傅们都罢课了,不愿再来给大皇子上课,说是之后会去向皇帝请罪,而更糟糕的是,大皇子不见了。
皇帝一听这话心里就烦,可是见珉儿神情淡淡,他立时就让自己冷静,喜怒不形于色,是一个皇帝最基本的修为,便只轻咳了一声:“朕不能撂下大臣不顾,你们且去找,那孩子总出不了皇宫,待朕退朝后,便去书房一问究竟。”
众人送圣驾而去,书房来的小太监朝珉儿露出为难的神情,像是很期待皇后娘娘能做点什么,可珉儿却冷漠地转身走了。
书房里,满脸泪痕脸色苍白的王婕妤,听说了皇帝的安排和皇后的态度,越发哭得伤心,起身便要去外头找,可她又怕儿子跑回来和自己错过,犹豫纠结举棋不定,那楚楚可怜软弱无能的模样,叫书房里的人看着都觉得心烦,都觉得这点事真不值得哭成这样。
而大皇子项泓,就是在书房与太傅发生冲突,气得他们罢课后,赌气跑出去的。皇宫那么大,小小的孩子随便一钻,就找不到了。而王婕妤哭的,是担心孩子失足掉进太液池或是哪里的井里,什么事都还没出,她已经把结果想得最糟糕了。
皇帝迟迟不来,皇后又不管,一夜未眠神情疲倦的淑妃不得不赶来,一见王氏哭泣,就恼道:“我说过多少遍,宫里是不能随便哭的,你哪里来这么多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