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秋的桂花,花期特别短,短到还未及细细观赏和品味,还未及采摘和收集一场秋雨就零落了满树的桂花,那点余香也碾入尘土,烟消云散。那些桂花,仿佛匆匆过客,才两三盏茶的功夫就转身离去,只留下一个渐渐模糊的背影和无边的寂寥。
秋雨绵绵,是剪不断理还乱的愁绪,让这个季节本该有的秋高气爽颓废而衰迷。湿冷的秋意啊,冷湿的心境!当日子在忙碌中简单重复,当激情在重复中消磨殆尽,当慵懒充斥每根血管,当无奈爬满心头,当失望左右心情只能说,秋意浓,待从容!
是的,桂花落了就落了,菊花不是又开了吗?院子里的雏菊不知什么时候已开了一大片,黄豆大小的花儿,金黄灿烂,像满天的星星,在黄昏的风中摇曳、静默,有暗香浮动这有点草药味的潮湿的香味,牵引着我,穿越回到27年前的一个黄昏。刚刚工作的我,青春像含苞的花儿鼓满激情。在县城的小学上班,每天有使不完的劲儿,每周才会家一趟。那是个秋日的周五,当处理完一天的事情,往回赶时已是黄昏深沉。骑着一辆老旧的凤凰自行车,独自行走在回乡的路上。崎岖的土路在一排房屋的背后,路的另一侧就是如泰运河。怕黑的我,使劲踩着自行车,风中的少年并不潇洒恣意,而是心里砰砰直跳,担心路左侧屋后的胡桑田里窜出个黑影子来,害怕藏在河里的“落水鬼”把我拖进水里,害怕身后追上来个坏家伙要抢劫心里打着鼓,脚底拼命蹬,谁知,越是胆小怕事越是来事,破自行车不给力——掉链子啦!我又急又怕,泪水涌出眼眶,只得推着自行车死命往前跑。天色灰暗,寒风中的我汗流浃背,泪水涟涟。走着走着,忽然感觉有花香袭来,只见路旁开放着一丛丛的野菊花,每个一段路就有一片野菊花。有风微微蕴凉,卷着野菊花特有的花香绵绵送来,似一卷浪轻轻拍上身,又四散退开,徒留星斗般晶莹的花儿在风中摇曳。那昏暗中的灿烂,那寒风中的坚毅,那寂寞中的繁盛,如电流般触动我慌乱的心,一下子平复了我的心境。一朵小花,都可以如此坦然,在冷落的小河边倾情怒放,我为何如此仓皇失措?我笑了,推车自行车缓缓步行,与路旁的野菊花相遇、相伴,从此不寂寥、落魄。
人到中年,其实还会怕听到秋天的消息。不是怕面对秋风秋雨愁煞人,不是怕秋霜降、天地寒,只是秋天到了,一年就将尽了!再美的青春都抵挡不住岁月的侵袭,再强大的内心都阻挡不了容颜的老去!在校史馆里,我看到96年的一张学校全体教师的合影,照片中的我,一条棉布蓝花长裙,一件白色衬衫,套着宝蓝色针织开衫,黑发如瀑,皮肤光洁,目光如炬,有从心底溢出的笑意和掩藏不住的青春气息。再看去年的合影,长裙依旧,黑发还在,只是早已掩藏不住时光蹩脚的雕刻,皱纹不算什么,那份难掩的倦怠、沉重就是所谓的老气横秋吧!早年的照片里,好多人早已不在了,进进出出的学生,来来往往的教师,春秋置换、逝水流年!故人已去、旧址难寻,校名还在,我还坚守在这所学校,只是,白云苍狗,物是人非。
现在的学校已经越来越好了,校园里环境优美,秋色怡人。桂花落了,桂枝青翠;银杏落了,树叶灿烂;鸡爪槭还未经秋霜点染,一片葱绿;桂苑的草坪有点微黄,倒是衬得丛丛一串红更是明艳如火只是,这些天来,学校里好几位老师休息了,开刀住院的,面瘫闭关的,重症休息的十打几的老师不能正常上班。其中,大都曾经也是精神抖擞、风风火火,工作起来干劲十足,却总也抵挡不住年老体衰,疾病来袭!人生的秋天,是一道坎儿,秋风起、寒霜降,肩头的担子挑风霜,迈过去,一朝冬阳春暖;迈不过,秋去冬来雪苦寒。
当父母年事渐高,当孩子远走高飞,当自己倦怠寥落,秋意已扑面而来,秋意渐浓,如何从容?耳畔回响起鸿雁低沉却辽阔的旋律:“鸿雁,向南方,飞过芦苇荡,天苍茫、雁何往,心中是北方家乡”如果可以,每个人都给心按上一对鸿雁的翅膀,秋来时,飞向南方,寻找生命的花香。春来了,依然飞回生命的原乡,在此笑看风轻云淡。
写于2106年11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