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乡在长江上游永川市所辖的境内,那是座依江而建的古镇。故乡的旧居是座四合院似的老土墙房子,由于特别潮湿阴凉,所以每年到了夏天,各种蛇都喜欢“光顾”那里,于是在那座旧居里便发生了许多有趣的蛇的故事。我离别旧居已经40年了,这些故事仍历历在目。
(一)
大跃进那年,叔娘养了几只兔,其中有一只母兔。母兔将下崽时,在堂屋的墙根扒了一个洞,一日,年仅7岁的堂妹德珍想看看母兔是否下了崽,边伸手到那洞里去摸,还没有摸到洞底,她就欣喜若狂地叫了起来:“下兔崽子了!兔崽子咬了我一口!”叔娘闻讯,立即丢下手中的活计奔过来,拉过女儿的手一看,觉得不对,连忙跑去拿来手电筒,往洞里一照,只见两条锄把粗细的菜花蛇正紧紧地交缠在一起,可能是在交尾。叔娘吓得顿时全身瘫软,坐在地上,过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说:“哪哪里是兔崽子!”
(二)
故乡历来有种迷信传说:人一旦遇见蛇蜕壳,就得赶紧脱衣裤,如果在蛇蜕完壳之前将衣裤全脱光,蛇就会死;反之,人就要遭一场大难或灭顶之灾。我11岁那年的夏天,一个下午,我同二嫂一起到粮店买米,回到家刚跨进院子的大门,就看见堂屋门框与墙脚之间的缝隙里有一条蛇,好像正在蜕壳。二嫂当即惊呼起来:“快!快脱衣服!”说完她已丢下米袋,跑进卧房去了。我当时只穿着一件汗褂和一条短裤,三下五除二就脱光了,赤条条地站在天井当中,紧张地看着蛇的动静,过了好一会儿也没见蛇动一下。二嫂晃着两个大奶子,从窗户探出半截光身子问我:“蛇怎么样了?”我回答她说:“蛇没有任何动静。”她听后高兴地说:“蛇死了,因为我们比它先脱光。”于是我们都松了一大口气,匆匆又穿上衣裤。二嫂拿来火钳,把蛇从墙缝里夹了出来,此时才真相大白:那蛇吞吃了一只比它身子粗得多的大老鼠,被撑在那里动弹不得,那白生生胀鼓鼓的蛇肚子正好堵在门框边的老鼠洞口。
(三)
1960年夏的一个月夜,家里只有我和二哥两人。由于天气炎热,我们就睡在天井里(用凉席铺在地上睡)。约莫三更时分,我猛地醒来,感到腿上凉冰冰的,用手一摸,竟是一条蛇缠在腿上,吓得我只“啊”了一声便晕了过去。没多久我醒来后,见二哥正在剥一条大乌梢蛇的皮。二哥见我醒来,便对我说:“幺毛弟,没事了,你不用怕。这家伙自己送上门来,正好让我们打一顿好牙祭。”(就是饱一顿好口福)待到东方发白时,二哥炖好了蛇肉汤。那年月正闹严重的饥荒,清炖蛇肉汤当然是美味佳肴了!二哥吃得狼吞虎咽。我尽管肚子空空,但由于有一种天生的对蛇的恐惧感,因此害怕吃。二哥嫌我傻,他直吃到只剩了一点汤才罢休。谁知,没等到太阳升起,二哥全身长满了疙瘩,又红又痒,越长越大,一个个直长得像葡萄般大小。二哥吓得手脚发软、六神无主,对我说道:“幺毛弟,快去叫医生,我中毒了,可能快要死了!”其实,他不是中毒,而是食物过敏。自那以后,二哥只要听人提起“蛇肉”二字,便浑身起鸡皮疙瘩,然后呕吐得翻肠倒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