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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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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霄,食指就要扣动

    “他现在在飞呀!你用麻酔槍射他,他会掉下来的!”黑盼盼心急地扑过去。黑凌霄飞在半空中,若被射中,葯效一发,他绝对会活活摔死的!

    咻!

    扳机扣动,如流星坠地般的针剂疾射而出,黑盼盼挺身挡下,针剂射入她的右胸口,泛开灼热的痛。

    那不过是麻醉针,除了皮肉之伤,以及晕眩的作用外,并不至于让她有危险。但是黑盼盼挡针的身势太过慌乱,她只顾着前方,却忘了脚后是没有任何阻挡的塔顶。

    她踩了空,后倾的身子滑出塔顶,直直从四层楼的高度摔下去。

    “盼盼”

    “呀”

    裘德的惊呼和黑盼盼的失声尖叫,唤回黑凌霄匆匆一瞥,而这一眼,教他心惊胆战。

    “救她!快救她!”

    不需要裘德命令或请求,黑凌霄早抢先一步折回来,自天空冲往下坠的黑盼盼方向,鹰爪握扣住她的细腕,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一对羽翼间,努力想对抗重力加速度。

    但是黑盼盼坠落的身势太快,加上鹰与人的形体差别,他非但没办法将她拉起,反而因为紧紧抓住她,连带被拖摔下来。

    拍上脸颊的风像是有力量的掴掌一般,拂得脸颊刺痛。

    她的身体渐渐麻痹,麻醉剂的效果快速蔓延在血液里,她觉得身子不像是往下掉,反而开始轻飘飘朝天上浮,但是为什么该是越来越贴近的白云,此刻却是退离得更快?

    就在要撞上地面前,黑凌霄心一横,舍弃了鹰形,在空中尽力挥舞的鹰翼恢复成人的臂膀,迅速俯身抱住黑盼盼,用自身的躯体去抵挡冲撞。

    巨大的撞击声之后,一片宁静,没有半丝呼疼嚷痛的声音,只有树梢上被惊扰的鸟群拍翅飞离的不满叫啼,以及叶子离梢的轻落声。

    远远的,黑盼盼掉落的厚片眼镜碎了一地,隔没几步,黑凌霄侧躺着,整只率先着地的左手臂完全失去知觉,连根指头也动不了,想必是严重骨折,却仍收握在黑盼盼的腰间不放。

    黑盼盼动也不动,背脊毫无隙缝地贴熨在他胸前,他咬牙忍住左手的剧痛,以右手撑起自己。

    “黑盼盼”他唤了几声,担心她吓傻,或是闷闷地在哭。

    等了良久,他都没等到黑盼盼有任何反应,身躯连半点抖颤也没有。

    黑凌霄动手将她翻过来,她闭着眼,脸上没有任何痛苦的神情,像是熟睡了一样,完全不像一个刚刚死里逃生的人该有的反应。

    微翘的发丝沾附在她额前颊边,他伸手去拨开

    本以为指腹上的水湿是她受惊吓过度的冷汗,可是那么鲜艳刺目的颜色,不单单只是汗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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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好痛。

    像有一大群小矮人在她脑子里施工,敲敲打打又挖挖掘掘,非得要挖出几个窟窿才肯罢工似的,又像是黑凌霄在她耳边吼得震天价响,每次在她兴起蠢念头时,他就会板起脸孔斥责她,声音明明是冷冰冰的,却有本领轰出几吨的火葯味。在他面前,她不是什么天才女,而是一个为了博得他注意而耍蠢的小笨蛋。

    噢,真的好痛为什么神智越清醒,痛楚就越清晰?要是这样,她情愿继续昏沉沉睡死,也不要被这么尖锐的疼痛所打搅。

    疼到骨子里,她打起了冷颤。她想蜷缩在棉被里煨暖自己,想抗拒这种像浑身光裸躺在雪地里的难耐冰冷

    被强烈的不舒服给逼醒,黑盼盼睁开眼,眼前净是迷迷蒙蒙,像是被摘掉了眼镜,一千五百度的朦胧。

    “噢”她的头像要裂开一样,忍不住溢出痛吟。

    倏地,很恍惚的视线里闪进一道黑影,小小惊吓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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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她忍着痛,想撑起软绵绵的身子时,那道黑影主动逼进她,让她看得明白。

    “黑凌霄”她唤出黑影的正确名称。

    “躺好!”他轻压着她的肩膀,不让她爬起来,就连那只插满滴管的细膀子伸来,也被他一把擒住,塞回棉被底下。

    “你怎么了?你的手”她瞧见他打上石膏的左手臂。

    “我叫你躺好,你是聋子吗!”

    “你受伤了是不是他们用麻酔槍射中你,你才会摔下来,摔断手了!”她脸上写满了担心,有片刻记忆中断,忘却自己在麻酔槍射出的瞬间,已经替他挡下来。

    “黑盼盼,你不要鸡同鸭讲,躺下来”拜托,谁伤得比较重呀!他不过是折了左手、断了两根肋骨,以及左腿轻微挫伤,而她却是撞破了头在他以为自己完完全全抱住她,不让她伤到任何一处而沾沾自喜时,竟忽略了两人着地的草堆里,凸起一块拳儿大小的硬石,她的脑袋侧击到它,顿时鲜血直流。

    “你为什么都不说话!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黑凌霄一怔,看向她,她眸子还是眯得好细好细,好似非得如此才能瞧见他。他只剩一只手臂可以压制她的蠢动,所以当她双手并用地探向他的左手,他根本不知道该先抓住哪一只,加上她的问句,让他顿住了所有句子,心里隐约泛起一阵恶寒

    “我叫你躺好!”他自认为他的音量绝对不是蚊子叫,根本不可能小到让她听不见。

    “你说话呀!”黑盼盼急急叫着“你吼我骂我都好,不要不说话!”她现在没戴眼镜,根本无法看清他的表情,若听不到他的声音,等于是将她推进无声无息的地狱。

    黑凌霄猛地起身,朝病房外跑去,被他撞到的椅子倾倒,黑盼盼模模糊糊觑见它落地,该是发出震天价响的碰撞声,此时,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不对她现在所处的地方,安静得太不对劲。

    半点声音也没有世界上不可能有这么安静的地方,没有谈话声、没有脚步声,也没有她自己呼吸的声音

    即使黑凌霄身后尾随了好几名白袍医生及护士再跑进病房里,她还是没能听到一丝丝的动静。

    “血块压迫到她脑部区块,引发听觉丧失,就像有人在严重撞击后会双眼失明或是记忆丧失。”做完电脑断层检查,主治医师手执电脑断层片子简单解释。

    当然,医师的话,没有任何一个字能滑进黑盼盼耳里。她隐约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也记起了方才遗忘的片刻记忆,趁着医师在说话,她悄悄伸手去握住医师的手掌,屏息凝神地读,发现无法像以前,只要碰触到人,就可以将对方的心里话听得清楚。

    无论是透过嘴?*党隼吹模蚴乔辈卦谛睦锏模继患恕?br>

    眼前像是放映着无声电影,她看着老人和主治医生在说什么,虽然距离有些远,还是能看到老人写在脸上的担心。

    她大眼骨碌碌地四下张望,寻到了黑凌霄。

    他就站在她身后半步的地方,看见她晃动着受伤的脑袋,伸出大手,以宽阔的虎口轻轻搁在她颈后,要她别摇晃伤脑。

    “你伤得重不重?医生有没有替你好好检查?”黑盼盼虽然连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听不见,无法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能发出声音,但从黑凌霄神情间,她发现他有所反应

    至少她还没变哑吧,可喜可贺。

    他动了动唇,她却没法子听见,只能定定凝视他。

    黑凌霄拉过她的手,在她掌心写上担心你自己就好。

    她点头,表示了解,可还是担忧他。“那你要不要紧?”

    没事。黑凌霄知道不给她答案,她一定不会罢休,飞快写下。

    “我的眼镜呢?我要眼镜,这样什么都看不清楚”她揉揉眼,想揉掉眼前染上薄雾一样的茫然。

    “不要用手去揉。”黑凌霄阻止道,很不习惯地记起医生方才说过,她现在什么都听不见。

    他又在她手上写:不要用手去揉。你的眼镜摔坏了,暂时忍耐。

    “眼、镜、摔、坏、了忍、耐”黑盼盼一字一字慢慢读着他写在她掌心的字迹,再抬头看他,用眼神确定自己有没有误解哪个字。

    他颔首,给她肯定的答案。

    “那我现在等于又瞎又聋了嘛”她轻轻咕哝,殊不知这样的音量并不如她所以为的“小”

    “头好痛”疼痛间还夹杂着晕眩感,她想甩去这股不适,仍搁放在她颈项后头的温热大掌可不容许她胡作非为,她干脆放任自己在那只手掌里放松,反正她知道他不会轻易让她从椅子上摔下去。

    就像那时,她从塔顶掉下来

    她的手腕上有好几处爪痕,每一条都是那么深刻地烙印在肌肤上,爪痕有多深,就代表那时他想救她的决心有多强。

    他总是不说,却在行动上表现得那么清楚。

    他什么都替她想,而她呢?

    竟然曾自私地希望他被带回研究所里,就像以前一样,让她能天天见到他,让他不会被外头的女人所觊觎

    “这一定是天谴。因为我那么自私,老天才会给我惩罚,是我自己活该”这是报应呀!

    她没什么好怨天尤人的,至少比起一些书里坏女人凄凉的下场,她算很幸运了,小命还在,也没摔成植物人,更没被卖去非洲当妓女,万幸万幸。

    她当这些话只是含糊在自己嘴里,却不知道黑凌霄离她这般近,他半个字也没漏听。

    一名女护士推着轮椅走过来,用手指指椅子,要黑盼盼坐上来。

    “我想回家。”黑盼盼没动,仍是靠在黑凌霄身上。

    “你还必须留院观察,听话。”白发老人也来到她身边,笨拙而缓慢地比着不正统的手语,再配上唇形。

    黑盼盼大概知道老人的意思。“我没事了,我要回家。”

    “盼盼乖,医生说你脑部的血块不大,但是可能没办法自然吸收消去,所以动手术会比较保险。血块拿出来之后,你就可以恢复听觉了”

    句子太长,黑盼盼无法读出老人的唇形,一方面也是她拒绝去理解。

    “我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要,我只要回家!”她近乎任性。

    老人轻轻拍抚她的手背,想劝她,却被他此时所读到的心思所震慑。

    这个傻女孩为什么总要为难她自己呢?

    她以为这是自私的代价,所以不容许自己被治愈!

    她怎么会这么想?这根本不能混为一谈!

    他该如何告诉自己的宝贝孙女,事情并非她所认为的,就连黑凌霄也没有责怪她之意

    他现在听见所有黑凌霄的心跳,全部只有一个声音,而这声音都是唤着她的名字,有心疼、有担忧、有气恼她不乖乖听话接受手术、有怪罪自己没保护她,竟让她伤成这样

    他的心跳,清晰而专注,骗不了人。

    盼盼,这个男人在说爱你呀!

    白发老人握着她冷冰冰的小手,想将这句话传递给她,但她的眼眸没有任何喜悦或震撼,更别说感动了。她只是撅着嘴,直嚷着要回家。

    她是真的“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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