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解衣欲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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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寝宫中，天色已全暗了下来。我躲在假山后听了半天的墙角，等到嫔妃们纷纷回宫之后才一蹦一跳拖着麻掉了的腿回了宫。

    管事的已经把明天宴席该准备的东西的清单，以及其他七七八八的东西都送来等我过目了。我疲乏得很，匆匆沐浴完，点了烛又开始操劳起来。待把所有东西都修改处置好，吩咐下人送去，明天就按这些清单说明来办。

    夜正深深。不知今晚关亦会在哪个妃子的寝宫中入睡。我站在床边，伸了伸懒腰，酸涩地想着。

    从前我同他好时，虽然知道此生为妃，就不能再妄想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样的神话。身为天子，更何况是身为处于一堆烂摊子之中的、新上任不久的天子，后宫立妃与否、立谁为妃、升降谁的阶品，很多时候都不是关亦能凭着自己的情感自作主张的。但那时候我还沉浸在他温柔的假象中。他曾同我讲：“纤纤，后宫这些女子对我来说不过是些用来操控朝廷的或大或小的棋子罢了。她们多是自愿来到这清冷的皇宫，用自己的一生为家族繁盛作踏板的。我满足她们，她们满足我。这很正常，我也从未对她们任何一个动过心。”

    他说：“纤纤，你和她们不一样。我不……我不愿将你当做我的棋子。你和她们不一样。”

    他说：“我只想同你欢好，只想让你怀上属于我们之间的孩子。我只想同你一起，在这大到空虚的皇宫度过余生。”

    他说：“纤纤，我没有办法。先皇病逝，而我根基不稳就早早登基。手底下一堆烂摊子……”

    旧日的温存言语却在我家道中落被送入冷宫之时化为了一把把利刃，狠狠穿刺着我的心脏。

    我和她们一样，我是他一枚踏入权力之路的棋子，我不是他愿意一起度过余生的良人。

    戏本里都是骗人的。而我那时听着他那样温柔而真挚的话语，却信了这和戏本里男主人翁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情话。

    罢了，罢了，何苦去想这些事情。

    我揉揉太阳穴，解衣欲睡。

    “皇、皇上驾到——”门外的太监扯着嗓子喊道。

    什、什么？？

    未等我反应过来，关亦已经推开门进来了。

    按理说皇上晚上要宠幸哪个妃子，都要傍晚之前翻了牌子提前告诉管事的公公，再由公公告知这一宫的嫔妃，提前沐浴更衣，早早等着皇帝前来。

    我望了望窗外浓重的夜色，再无奈地望向关亦，低下头充他福了福身：“臣……参见皇上。”

    “都退下吧。”关亦一挥手，屋内杵着的小宫女小太监纷纷快速地走了出去。繁春是最后走了，忧虑地望了我一眼，走出去后缓缓关上门。

    气氛尴尬得紧。

    我不晓得关亦他是哪根筋搭错了，竟这样冒冒失失的就来到我宫中。他也不说多余的话，默默自行褪下外衣，到床上睡了下来。

    “呃……未料到皇上会来，只备了一个枕头，臣……这就去吩咐下人拿一个来……”

    “不必了。”他淡淡打断我：“困得很，你快过来。”

    我蜗牛一般别扭地挪过去，在床边坐了正欲躺下。

    关亦睡着我的枕头，将手横了过来，示意道：“你睡这里。”

    我：“……”

    但事实上我哪敢真的枕着皇上的手入眠啊。这可是要批阅奏折的手……

    我挪了挪，将头后脑勺枕在他的手臂上方，这样刚好脖子就在他手臂之上。不算逆了他的好意，也不用让他第二天醒来手废了。

    身边笼罩着熟悉的气息。今晚注定难以入眠了。

    ……

    “……别多想。”良久过后，关亦低低说道：“你刚从冷宫回来。今晚朕若不找你又该找谁？做个样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