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连续走了三天后,李汐终于看到了第一座城池。进城时正逢市集,内城热闹非凡。
与她印象中京城的干净繁华不同,这里的空气中有着粗犷的风沙,小贩们的吵嚷声都很大,各类兽皮与器皿杂乱地堆在一起,散发着难闻的味道。但是一看到每个人兴高彩烈的脸,又会觉得他们的日子其实是过得不错,这只是他们生活的方式罢了。
天朝毕竟是盛世。李汐作为皇族的一员,最大的欣慰与骄傲莫不是能看见自己的子民能够丰衣足食了。
当然,欣慰是一回事,但她还是选择与这些味道不好闻的百姓保持一定距离,只是一径往秦仲尧身侧靠去。
她喜欢贴近他,尽管他身上也满是风尘,但她还是觉着他干净,他就是有股令人安心平静的气息。
“我饿了。”一进城没多久,她的肚子就咕咕地叫开了,只有眼巴巴地瞅着他。对她而言,他已不是陌路人,而是可以适时依靠的。
他点头,率先往一家客栈步去,恨得身后的李汐牙咬得嘎吱作响。
她发现他呆是呆,但大男人主义倒是发挥得淋漓尽致哦!想她天珍,什么时候不是立于人前的那一个?现在却整天都要围在他屁股后头转。但想归想,她还是乖乖地跟了上去。老实说,她很喜欢现在这种感觉,当一个小女人,可以躲在他的羽翼之下,而不用再做那个目空一切的堂堂公主。
眼见着一脚就可以跨过客栈的门槛,却突然凭空冲出来个老人拦住了去路。
“秦少侠!请救救老夫一家百余口性命吧!”那老人家一身体面的华服,却哼也不哼一声就往秦仲尧身前扑通一跪,老泪刹时纵横“谢天谢地在此遇上少侠,老夫家人有救了!只要少侠答应,倾家荡产老夫也在所不惜啊!”“滚。”秦仲尧抬腿就是一个侧踢,将老人踢至一旁。对于这种三天两头找上门的家伙,他向来没有一点耐性。他不是仁慈的人,也不想插手与己无干的事。
“你干什么?!”李汐气急地拉住他“这是老人家!怎么可以随意踢打?!谁都有父母兄弟,你希望别人这么对自己的爹爹吗?”
“我没有。”他脸一寒,踏人客栈。
没有?他没有?
李汐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老人转而向她哀求起来。
“姑娘,你可是少侠的未婚妻子羽然姑娘?”见她没有否认,老人马上跪下磕起头来“羽然姑娘,老夫姓刘,也算与你同宗,求姑娘发发慈悲,救救老朽吧!”
“起来说话吧,”她并不急着解释误会,一手扶起了老人“到底是什么事?为什么非找他帮忙不可?”她倒想瞧瞧,天朝之下,究竟还有多少弊端!
“唉,说来惭愧。”老人叹道“小儿因贪恋女色,竟招惹上天鬼门的门主夫人。前日天鬼门已下战帖,约小儿七日后一战,否则将血洗刘家!天鬼门向来以阴邪狡诈闻名,不学无术的小儿哪是对手?小儿自是不肯迎战,如此一来如此一来,刘家怕是再无血系存于世上了!老夫活到这把年纪,实在无颜去九泉之下面见列祖列宗啊!”他抹了把泪,已泣不成声了。
“天鬼门既是阴邪,那仲尧岂不是有危险?”这才是她所关心的。这老人的际遇,也不可说不可怜,但错在他家,只能怨他自己家教不严,没什么非帮不可的理由。
老人听她一说,枯瘦的眼睛顿时瞪得老圆,讶异道:“怎么可能?!天下第一的追风剑秦仲尧也会有危险?姑娘别说笑了!”
此言一出,在场哗然。许多人议论纷纷地往秦仲尧那儿探去,却又都不敢接近。谁也没想到,名震江湖的秦仲尧竟会这么年轻,还出现在他们的身边!
“是呀!天鬼门再阴再邪,也阴不过他秦仲尧嘛!”一位书生模样的人摇着纸扇道,众人纷纷附议:“姑娘,你到底是不是他未婚妻呀?怎么这么不了解他?”他可是武林神话秦仲尧啊!”“‘追风剑、杀人夜’,嘿!多少人的血沾上过那柄绝世之剑?天鬼门又怎是对手?一个夜晚便可挑了的!”
“姑娘好一副倾国之貌呀!莫不是他同行之人?跟着小生可好?”见秦仲尧自顾自地喝酒,一丝反应也无,众人便越说越过分。毕竟传言,其中虚虚实实,谁也没太放在心上,还是一逞口舌之快比较开心。
“放屁!”
一句粗俗之语使得在场静了下来,几乎谁也不信这么美的女子竟会骂出这样的话。
李汐早已气得浑身发抖“你们当仲尧是铜墙铁壁,不会受伤的吗?老头子!你为了自家的败家子而拿别人的性命去冒险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难道就不觉羞耻吗?!还有你!臭书呆子!饱食终日,对国家社稷无所贡献,镇日游手好闲道人长短,像你这种贱民有什么资格批评仲尧?他哪儿阴了?你又看他暗算过谁了?告诉你!普天之下我还没见过比秦仲尧更好的男人!他很好!他一点也不像你们这些无所事事的蛀虫!让我跟着你?我真跟着你,你又要得起吗?给本小姐提鞋都嫌你没阉干净!”
大家的视线全往李汐那儿去了,店小二听得甚至连抹布从手上掉下去了都不知道。谁也没有发现,坐在角落默默饮酒的秦仲尧正以一种难以言喻的热切眼神看着李汐。
“姑娘,嘴太利可是会不招人喜”一位长者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李汐瞪得失去了声音。
“嘴利怎么了?仲尧喜欢就好,关你们屁事!对付你们这些碎嘴人,嘴不利一点,难不成还任由着被欺侮吗?秦仲尧他不与你们一般见识,本姑娘就偏要计较!下次再让我听到半句关于仲尧的闲话,绝没有今天这么简单!”她身子一转,瞪着刘老头“放心,你们刘家的闲事我们是绝对不会管的。顺便说一句,姑娘我不姓‘刘’,刘家灭了宗也干不了我的事!”浯毕,她便高昂着头,傲气尽显地在众人的惊叹中坐到秦仲尧旁边。
见他还是头也不抬地径自喝酒她就来气!但现在人多,不是撒泼的时候,晚上再与他把话说个清楚好了!
*)*)*)
“你走吧。”
这是她跟着他回客房后听到的第一句话。傍晚住店时她就已经感到奇怪,不明白他为什么只要一间房。本来她还以为是他想那个啥的,却不料他却冷冷地丢下了这三个字。
她的脑中刹时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能无措地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面无表情地将一件又一件的物品堆放在她眼前。
“这些银子你拿着,该去哪去哪。还有金创葯。这瓶葯膏早晚一次,脸上的疤痕不久就会消失了。这个,”他从靴侧抽出一把短匕首,交给她,沉声道:“以防万—。”
他说了好多,他很少说这么多话的。可是她耳边嗡嗡的,只看见他漂亮的薄唇在动,却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听不清,但仍知道他是在赶她。
她不想走的!不想离开他
但她的脚却不试曝制地向外移动了。知道现在不是任性斗气的时候,她还不能死,所以她没有甩开他递过来的包袱。但与生俱来的骄傲仍是让她连一句哀求的话也说不出口,而是挺直了脊背,佯装萧洒地快步踏出了客房的门。
她以为,自己应该无往不利的。
她以为,她应该是为他所爱的。
结果,她却只是证实了自己的轻浮与无知。他不要她。原来呵,当她不是公主、当她一无是处、当她做回原本的自己的时候,没有人会要她。
走出客栈,外面已然全黑。
她抱紧了怀中的包袱,快步向远方跑去。她不允许自己难过!她不允许自己流泪!如果他可以那么绝决,那么她又为什么不行?这段时间,是他们共同度过的,凭什么只有她才苦苦惦念?
明天,还有很多的事要做,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这个世间,不是只卑微得剩下男女情爱,对不?
*)*)*)
熄灯,上床。
秦仲尧睁着一双清明的眸子,无焦距地盯着一片漆黑的房梁。
她走了。
就像她从未出现过一样。
他的生命中,本就不该有如她这样的人存在。她像团火,烧遍了他的身体,也灼痛了他的心。怕再这样下去,一切的情绪都会失控,所以他让她走。
这世间上,真有所谓的“爱”吗?他遗世独居,从不相信任何人,也不让任何人涉人他的心。人心,在利益面前就会变得无比的丑陋。他太了解这一点,所以他排斥所谓的情感游戏。付出,就会被亏待;相信,就会被背叛。那样的痛,一次便够,他再也不想尝试第二次。
他甚至不知道她从哪来要往哪里!只是看着她的眼睛,就什么都不试曝制了。
幸好她没有撒娇乞求,否则他一定忍不下心推她离开。她甚至连头也没回,就这么在他的视线中消失。
拳头无由地紧提起来,无法抑止对她的挂心。她只是名女子,一个人在这荒蛮的城域中要如何生存?想也知道她对于人情世故根本一窍不通,又没有武功,若是惹了祸事又该怎么办?
她那么鲁莽,肯定会惹祸的。今天白天若非有他在,她铁定是脱不了身的。但今后没有他,她可会安全?
思及她可能会遭到的意外,他不由呼吸一窒,气闷之余挥剑下床,却又在剑光闪过时顿住了身形。
“这剑上沾了我的血,”说话的那一刻,她的笑容温暖得让他心痛“以后你到哪里,在拭剑时,就像我还在身边一样。”
在他的身边
汐儿。
怎么舍得就此放手?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遇上这个令他动心的女子,他怎能因为心中的胆怯而将她推至危险重重的边城?
握剑的掌心一紧,他快步向门口走去,却又在推门的前一刻刹住了步伐。
总是感觉她如风一般,有一天还是要走出他的生命。
如果他深陷了,她却要离开;如果被她背叛,他是否还能有再次活下去的勇气?
俊脸上忽而泛起一抹淡淡地苦笑。把一切都交给她吧。背叛也好,珍惜也好,他就是无法眼睁睁地看她可能陷入危险中而不闻不问。
只是放不下她。
仅此而已。
这次,他迈出的脚步没有迟疑。
*)*)*)
好冷!
没想到夜晚的温度比起白天一下降了好多,冻得李汐抱着包袱缩在一个街角发抖不已。
她知道自己应该再去找间客栈投宿,但现在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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