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儿把怨毒发泄完毕,伏在地上无声的啜泣起来。
见俊离开已经有很长时间了。
她哭完了抬起头的时候,看到太监总管蹲在她的面前,目光惋惜而失望。
阿曾死讯刚传来,皇后就发起高烧。见俊不愿再在她住的地方杀人,便命人将萍儿送回自己住的地方。
太监们将四面门窗都用砖和木条封起来,屋子里一点点暗下去。
渐渐的敲打声也消失了,四面一片死寂,昔日布置淡雅的房屋如坟墓一般令人恐惧起来——事实上它已经是一座坟墓。
知道自己一事无成而又死期将近,萍儿并不觉得难过——她甚至倦怠的连求生的渴望都没有了。她只是希望能死得体面一些。
很奇怪的,这个时候她想的既不是元禄也不是见俊,甚至不是皇后与阿曾,而是贵儿。她想,她其实一点也不讨厌他,哪管他莽撞的推开窗子,将她费尽心思养起来的花全部打烂。哪管他赔礼送来的皮子上还能揉出新鲜的血水来。哪管他当着其他妃嫔的面就拦住她,说出够让她死一百次的情话来。
哪管他只是个滥情好色又见异思迁的外族流氓。
她往床架上系披帛的时候,平静的想:如果死前能见他一面就好了。
至少单独为他跳一支霓裳舞,告诉他她对他的真实感受。
这个时候她听到窗外传来敲打声,片刻之后,一只套着毛皮的胳膊伸进来,像撕破纸那般把木条和窗框扒拉开。
萍儿对上窗外探进来的那张脸,忽然间觉得自己还是想活下去的。
见俊抱着腿坐在床上,面前摆放着两个袖炉。
一模一样的绣球菊花的底座,炉盖上万字镂空,当中各有一枝桂花,方向一左一右,显然是照一个花样儿做出的两个成品。
见俊命人去查过,呈上来的样炉。只有两样儿四只,因为都沾了个“贵字,并没有再做成品。只先皇与朱贵儿一人用了一个。当日妁慈随安公主入宫,被元禄拉去,贵儿见他们两小无猜,是一对璧人,便将另两只分给了他们——萍儿说这是他们的定情信物,原也不假。
那年冬天,见俊被带去见先皇。先皇看他衣着单薄,手上冻痕累累,便将自己随身带的那只给了她。妁慈与元禄的自然各自保留着。而朱贵儿那只已随葬在墓中。
那日去荷花池,他见元禄拿着妁慈的袖炉,原以为只是妁慈无意中落下,被他捡了的——谁知他们竟是真的互相赠送了。
见俊知道妁慈一贯自持,就算她心里真的有元禄,也不会做出密会、幽约这等败坏天伦的事来。萍儿不过是信口污蔑她罢了。如果他真的去质问去核实,妁慈该如何自处?
可是见了这两只袖炉,他控制不住的想要去证明,妁慈与元禄是清白的——否则便总有什么扎在心里面,让他每一次喘息都纠痛不已。
妁慈迷迷糊糊的睡着,梦里隐约有人走进来,那人一身素白衣裳,头发垂落下来,漆黑如缎。她颈上缠了条白绫,静默的立在床前的望着她,目光漠然里带了丝惋惜。妁慈先是以为她是阿曾,后来又觉得是林修仪,而后她脑海中闪过各种各样的人脸,最后那人挥手拉开了帏帐。天光入室,一瞬间她的面目清晰无比。
妁慈看清了,那个人是她自己。
她惊醒过来的时候,阿铃正跪在她的床前啜泣。
妁慈眨了眨眼睛,只觉眼睛干涩,浑身酸疼。却还是无奈问道,“怎么了?”
阿铃道:“陛下要奴婢把娘娘临写的字画都送去。”
妁慈倦倦的笑道:“那你就给他送去,算得上什么事?”
阿铃禀道:“陛下召见过萍儿,萍儿说……娘娘有诗信写给寿王,陛下要看娘娘的手书,万一……”
妁慈揉了揉太阳穴,挣扎着坐起来,“他那点小心思又不是一日两日了,不明明白白亮给他看,他是不会放心的。你再在这边磨蹭,他反又要疑心我遮遮掩掩……你还是赶紧送去吧。”
阿铃道:“萍儿敢信口雌黄,必然是有所准备,万一她动过手脚……”
妁慈沉默了一会儿,厌倦的挥了挥手,“陛下这点聪明还是有的。”
——如果没有,也只能说她遇人不淑。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她单单以为元禄只和萍儿有资金往来,真是太蠢了——或者说,太把元禄当正常人了。
妁慈开口叫住了阿铃:“顺便替我给陛下带个话吧。”她头昏脑胀,闭目养神了片刻,道,“不必拐弯抹角,有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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