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卷龙须席,从他生网丝。
且留琥珀枕,或有梦来时。
唐李白
自古以来读书人最重气节,古人云: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可在柴米油盐的俗世煎熬之下,东方珏早已知道饥肠辘辘时,人很难坚持自己的信念。
何况,他还是有高堂需要奉养的人子!
早在三年前他就失去了故作清高的权利,唯一能持有的只有一颗尚算清正之心。这让他在污浊的官场上,仍保持着自己的清廉。
否则,他会忍不住怀疑,这世上还有那个恃才傲物的东方珏吗?
到了活财神住的菩提精舍,东方珏纔知道,并非所有人都能得到活财神的指点。
进门时,他们每个人都拿到一张编了号码的纸条,据说截止二百号,迟来的一概拒之门外。见到活财神前,还有个精明的大丫头对他们进行一番考核,删去她认为不够资格的,剩下的就集中到这间大屋里等。
当然这还只是得到晋见活财神的机会而已,至于能否得到他的指点,还得看个人的造化了。也因此,那些从财神居出来的,睑色或悲或喜,各不相同。
此时,东方珏就穿著便服混在人群中,等待活财神的召见。他身边既有他的手下,也有他的百姓,更有许多不远千里而来的异乡人,可每一颗心都是忐忑的,即使熟识之人也没有交谈的心思。
“一0七号。”小厮出现在门外。
一0七?一0七
每个人都在翻找自己的纸条,其中不乏目不识丁者,把一张纸头翻过来捣过去好几遍还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0七,谁是一0七?”小厮不耐烦了。
“我、我,是我!”一个敦实的庄稼汉终于认出手里的几个数字,开心的大叫起来。
“过来。”
“是、是、是!”庄稼汉一叠声应道,欢天喜地的冲了过去,差点没把那小厮撞倒在地上。
“小心点!”
“一、一定小心!”庄稼汉开心得都结巴了。
东方珏注意到那小厮眼里一闪而过的轻蔑,那似是一柄重重击打着他的大锤,那痛直袭到他的灵魂里!
没钱的苦处,他早已尝过,可到现在他纔知道,原来没钱的日子连尊严也不配拥有。
如此的轻蔑,若换作了当年,恐怕他早就拂袖而去了吧;可现在
若她还在身边,必不会见他如此受辱吧。
他这是妄想了啊,东方珏的嘴角泛起一抹自嘲的笑。是他用一纸休书休离了她,她不恨他已是万幸,又怎能奢望她还能尽释前愆
他记忆中的玳青,或许是深爱着他,却不是能轻易原谅的人啊。
那些年少轻狂、少年不识愁滋味的神仙岁月早就过去了啊,有如船过水无痕,他再也再也追不回了啊。
“一五九。”小厮又出现了。
也许人都是盲目的吧,只有到失去之后纔知道珍视。他也在失去她后,纔发现他所谓挚友不过是酒肉朋友罢了,所谓红粉知己从不曾真正懂他
能懂他的人,早在他懂得珍惜之前,就彻底消失在他生命里了!
是他,冷血的赶走了生命中唯一的太阳,所以他活该生活在冰窟里!
东方珏悔恨且苦涩的笑了。
“一五九!”小厮不耐烦了。
东方珏虽已经过一番乔装,手段却不高明,河阳县的人早认出他们的父母官,只是,既然大老爷刻意要避人耳目,他们也不便出言招呼啦。
这大老爷是好官哪,他的贫穷也多半因为他不贪不偏。他们也穷,平常没能帮上大老爷什么,此时能做的也就只有保住大老爷那点可怜又可笑的自尊心了。
只是都要喊三遍号了,再不出声就以自动弃权处理了。可大老爷这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眼瞅着大好机会就要从眼皮子底下活生生溜走了
“喂,该你了!”一声暴喝。
“呃?”措不及防之下,东方珏一个踉跄,差点一头栽在地上。
这下小厮好歹是懂了:这一五九就是他了。
“跟我来。”小厮趾高气昂的。
只菩提精舍的一个小厮就么了不不起吗?东方珏忍不住失笑,然后,他不由得回忆:东方世家鼎盛之时,他也曾这么飞扬跋扈吗?
东方珏记得很清楚,这菩提精舍所在的地方两个月前还是一块荒地,可现在走过离梁画栋的穿廊,美轮美奂的宅院尽现眼底。
不说本地人,就算是曾见过世面的东方珏,也不得不承认它的精致与巧思。
而这不过是活神仙的暂居之所罢了!
这样的宅院若能用作读书,必然合宜吧!他忍不住喟叹了。他不羡慕活财神的多金,却羡慕他有这么一所幽静的宅院。
财神居前,他正遇上前一个谘询者,看他那副喜滋滋的样子,必然是得到了活财神莫大的指点。
这让东方珏看到了一线曙光。
“进去吧!”小厮撂下一句,就带着之前那人走了。
东方珏推开门,本以为能看见活财神本人,谁想看见的竟是一挂水晶帘子。
帘内光线黯淡,他只能隐隐窥得一抹影子;帘外则阳光灿烂,让他有无所遁形之感。
他觉得自己似乎正要面对一场审判。
“你一五九?”帘内传来清冷的声音。
“你是女子?”听到那有些熟悉的清冷女音,他有些迷茫。
“有区别吗?”帘内人淡笑“毕竟你所觊觎的不过是些钱财罢了。”
那东西她已拥有太多太多了,可幸福并未因此降临。也因此,她以主宰他人的命运为乐。
“恕我失礼了。”东方珏欠身致歉。
“听你的言语,似乎是读书人?”帘内人有些疑惑“不是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吗?你一个读书人怎也来我这财神居?”
“读书人也要过日子。”东方珏并不隐讳。
“说的好。”—只纤细的手探出来,握住了水晶帘。
他并不是第一个前来追求财富的书生,却是最直言不讳的一个。
这清朗的男音激起了她的回忆,都五年了呵!那心碎的感觉却从没一天放过她
因为激动,淡青的筋络自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肤下凸起。她的人在发抖,珠帘上那几千片琢成泪滴状的水晶片也随之一齐乱响。
“活活财神,你不舒服吗?”
“我没事,”帘内人很快镇定下来“你还是说说你自己吧。”
“总的来说,我的前半生并不有趣,用八个字概括就是天真可笑,识人不明。”他振振衣裳,作揖道:“在下东方珏,杭州人氏”
“东方珏?”帘内人猛的站起身,五指一紧“哗啦”一声,半挂水晶帘被扯落下来。
阳光射入了帘内,霎时帘外、帘内两人面面相觑。
“玳玳青?”
很难说是谁惊吓了谁,措不及防之下,两人张口结舌,只能怔怔的望着对
“出出去!”玳青首先找回了理智。
“你过得好吗?”东方珏忍不住欺前一步。
五年的漫长岁月过去了,她仍像他记忆中那样年轻秀丽,老天是如同厚待她啊!而他东方珏侧过头,不愿阳光照出他的落拓。
“我该不好吗?”玳青几乎想大笑了。
她的心伤:心痛都拜他的薄情所赐,这天下最没资格问她好不好的就是他了
虽然她已是赫赫有名的活财神了,可她的眼睛告诉他,她过得并不快乐。如果如果当初他不曾伤她,那她眼里的伤痛可会少一些?
“我该如何做纔能弥补你?”东方珏满心满眼都是自责。
“弥补?你拿什么来弥补我?钱?还是感情?”玳青扯起嘴角,嘲讽道:
“若我记得不错,你根本就没有感情。”
“我”他无言以对。
“也许隔的时间久了,你忘了有钱的那人从来就是我!”她挑起眉眼,言辞犀利“或许是东方世家再次败落了,你这东方世家的救世主迫不及待的想再次出卖自己?”
“我”她的好口才让他只有张口结舌的份。
“东方公子,你不开口是因为我所言有误吗?”玳青故意道:“或许,真是我误解了,东方公子只是来看看故人而已。”
“我”现在,他只想抹去她眼里的伤痛罢了,问题是他的手里仍捏着那张号码条。
这让他的初衷无所遁形。
“这次又是多少?东方公子但说无妨。不过别说得太深奥,毕竟我只是庸俗的商贾,听不懂什么之乎者也的话。”她尽情嘲讽。
“我我不是”他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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