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人都睡了,还喊我夫人呀!婵娟,你说,你家小姐到底上哪儿去了,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鱼澹然担忧道。
“我也不晓得,真教人担心!小姐她一个姑娘家,怎么斗得过那些大男人?唉,万—有个什么,非但我家老爷的遗志无法完成,连小姐都”
“就是说嘛。老天爷保佑,娉婷姐姐可千万要平平安安的呀!”
鱼澹然双手合十,对著苍天衷心祈祷。
“鱼姑娘,你不生小姐的气了?”
柴文见鱼澹然着急的模样,不禁好奇地问了—句。
“我气,我气,我气死了!还有,你这个臭丫头,这笔帐我先记著,等那个柴大头回来,再一起找你们算回本!”
柴文知道鱼澹然是有口无心,她生性活泼,任性,倒也无伤大雅;心肠仍是十分善良的。
“鱼姑娘,都已经四更天了,你先回房歇一歇吧,我来为小姐等门。”
“婵娟,如果你累了,先去歇会儿吧,不用陪我了,我来等门,不打紧的。”
柴毅不回来,她们主仆二人如何能安心入眠呢?只有两相为伴,守著窗儿,共著眉月,等候至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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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文,柴文少爷回来了,开门呀。”
天亮时分,门外终于传来柴毅的马车声,车夫敲门唤道。
“娉婷姐姐回来了!”
“小姐回来了!太好了!谢天谢地来了!来了!”
柴文一面合掌而拜,一面应声奔去开门。
鱼澹然心中一块巨石落了地,负气地扭头回房里去,这下可以安心补眠了。
“夫人,夫人”
柴毅一进门,柴文便向她报告“夫人”为她等门一夜了,使她不得不连走带跑地进房去,向“太座”解释解释。
鱼澹然躺平在绣床上,懒得搭理柴毅,干脆合上双眼,装睡到底
“夫人,对不起,让你操心了,下官实在过意不去,可是也无可奈何呀。此番南下的官员,聚在礼部议事厅里,商讨相关事宜,由于细节繁琐,讨论起来更加费事,一议就到了五更天。”
柴毅真像个彻夜未归的丈夫正口沫横飞、极尽所能地向妻子交代自己的行踪。
鱼澹然不想听这个,只要人平安回来了,至于柴毅去哪里、做了什么事,与她何干?目前唯有好好大睡一觉,才是她所期盼的。
“真的不理我,是不是?那么此次我下江南办案去,你就一个人留在家里好了,休想我会带你一道去。”
其实柴毅早打算带鱼澹然一齐去了,只是见她如此模样,故意寻她开心。
“什么?下江南?我听表哥提过,真的吗?”鱼澹然不可思议道。
“千真万确,不信就算了。”
“相公不管,不管,无论如何,你得让人家跟,谁教我们是同命夫妻呢?否则,把我—个人留在京城里,我会望眼穿石,寂寞而死的。”
鱼澹然从床上跳起来,搂住柴毅的颈子,又亲又吻、百般撒娇、极尽讨好。
“好,好,好,夫人别这样嘛,下官答应你就是了。可是,你得乖乖待在家里,不可成天想着往外跑,更不可以老是跟我呕气。”
柴毅自认无福消受鱼澹然的千种风情,但为了报答鱼澹然扮演假夫人的恩情,她还是只有答应的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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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柴毅再回礼部办公时,朱瞻垣一见到她,就急著拉她到一旁说话
“柴兄,柴兄,你昨夜彻夜未归,今天早上回去还好吧?我表妹没对你发飙吗?”
朱瞻垣素来知道鱼澹然那个性的,他真替柴毅担心,不知柴府今早是“日丽风和”还是“风狂雨暴”
“还好啦,一切都海阔天空了。”
“哇,老兄,你真有本事耶!我表妹那难缠的性子,你都有办法搞定,本宫不得不服了你!钦佩!钦佩!改天传授我一二,可以吗?”
朱瞻垣见柴毅一脸容光焕发相,不得不佩服他“治家有方”急于向他讨教。
“不行,昨晚是为了公事,才整夜未归的,你别想到外头混到通宵达旦,否则,你才得小心著点儿。”
瞧柴毅说话的语气,活像个妻子对丈夫提出严厉的警告。
“我柴兄,你这这”朱瞻垣一时反应不过来,莫名其妙地挨了一顿白眼。
“我是替赵家小姐管管你的,老实点儿,不然,哪天见著了你的心上人,当心我跑到她面前告你一状,包你吃不完兜著走!”
柴毅见自己—时失态,连忙“扭转”本意,开玩笑道。
“你唬谁呀?我的赵家小姐雍容大度、贤淑聪慧,她才不会这么小心眼呢。就算我身边美女环绕,左拥右抱,像她那般大家闺秀,肯定连气都懒得吭一下。”朱瞻垣自以为是地洋洋得意道。
柴毅听了这些话,简直如五雷轰顶般的震撼。
但的确如此,她的闺训是这么教她的。三从四德,宽宏大量,即使丈夫拥有三妻四妾,她仍然得严守妇道,一生一世以丈夫为天,相夫敦子,侍奉公婆,无怨无悔。如此才不失为大家闺秀,名门淑女之风范。
有时,赵娉婷倒羡慕鱼澹然,她勇于表达,敢爱敢恨,外界的礼法、教条,似乎都约束不了她,这使她一直活得很自我、很自由,也很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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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澹然即将随“夫”远下江南,离开京师之前,她先取得柴毅的同意,进宫去向娴妃辞行
“我的宝贝澹儿,许久不见了,姑姑挺想你的。”
娴妃见鱼澹然的到来,欢快极了,搂著小侄女儿,又嘘寒,又问暖的,一副疼爱之至的模样,
“姑姑,澹然才想死您了!只是,这次柴毅下江南去办案,澹然预备一同前往,咱们又要好长一段时间不能见面了。”
鱼澹然挨在娴妃身边,语带离情,依依不舍地话别。
但娴妃仍看得出来鱼澹然这小妮子即将展翅高飞的喜悦之情,大大胜于离别的伤感。
“柴毅那小子对你好吗?老实说,不打紧的,有姑姑给你当靠山。”
娴妃不忘了多问上几句关于鱼澹然的婚姻状况,做长辈的总免不了想对晚辈多关怀一些、多叮咛一些,为的只是图个心安而已。
“还可以啦,普普通通,马马虎虎,过得去。”
娴妃见鱼澹然不加思索地答得干净俐落,不禁放心了许多。
“古有明训,母以子为贵,你什么时候帮柴毅添个胖小子呀?到时候不管柴毅拜相、封侯,官做得有多大,即使三妻四妾也无妨,你这个正室夫人的地位才能屹立不摇。”说著说著,娴妃目光直盯著鱼澹然的腹部,还搬出那一套“金科玉律”向鱼澹然传授道。
“姑姑,这事得看注生娘娘的意思,又不是我作得了主的。”
鱼澹然被娴妃瞧得好生尴尬,羞红著脸儿,不知如何应对。
“澹儿,这有什么好羞的?瞧你还脸红呢。结婚生子,天经地义的事,何况你已不再是羞答答的闺女了。”
娴妃纳闷鱼澹然什么时候面皮变薄了,看她又羞涩、又脸红的,这还是头一回呢。
鱼澹然这回只能“哑巴吃黄莲”了。为了演好“假夫人”的角色,对于许多自己明明未曾经历的事,她还得佯装出一副真有其事的样子,真难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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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把这些东西打包起来,小心,别摔著了。”
鱼澹然在柴府之中第—次摆出夫人的架子,指挥家里奴仆、婢女们收拾、整理一些东西。
没法子,再过几天他们就得起程下江南去了,柴毅又忙于公事,无暇打理府中大小事务,她这个夫人只有克尽职责,坐镇指挥—番,
“夫人,咱们下江南去的行李都整理妥了,请夫人前往验收。”柴文禀告道。
“待一会儿,哦,对了,柴文,家丁、婢女们的薪饷呢?”
“回夫人,在帐房里,奴才这就去取。”
由于柴府大部分的下人都是临时雇用的,这回他们即将到江南去,留那么多人在府里也没用,所以鱼澹然干脆给点银两打发走人,以节约府内的庞大开销。
“夫人,夫人,奴才刚刚从帐房过来,看见绿儿一个人坐在井栏上哭泣,她她该不会想不开吧?”柴文气喘吁吁地跑来向鱼澹然禀报道。
“我过去瞧瞧,你们忙吧。”
鱼澹然赶紧跑至井边一窥究竟去了。
绿儿果然一个人坐在井栏上,泪流满面,一副深受委屈、伤心不已的模样。
“为了不能一齐去江南的事,感到伤心难过?”鱼澹然一针见血地问道。
绿儿不理睬,只是哭得更加伤心。
“那么,告诉我,又和府里哪个家丁、哪个丫环不对眼儿了?”
“为什么柴文可以跟你们一块儿去,而我就不行?偏心!你该不会也像打发其他下人一样打发我吧?小姐,你知道的,自从六岁邪年到了你家,我就和亲人失去联络,你真忍心让我出去外头流浪,擦饿受冻?”
绿儿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得可怜兮兮,只为了为自己往后的生活图个保障、图个温饱如此而已。
“傻丫头,这全是你自个儿说的,我一个字也没提过呀。”
鱼澹然对于绿儿的反应过度,不禁感到好笑。其实对于像她这样的官家千金而言,当然无法体会绿儿此刻的心境了。
一个孤苦无依,只身飘零的人,怎能不把自己的肚皮、生计,永远摆在第一位呢?
“小姐,那让姑爷把我收了吧?我若做了小妾,就可以名正言顺地随你们下江南去。”绿儿苦苦哀求道。
“不成,我对你另有安排。”
鱼澹然十分为难。她本来就不能容许有人来和她分享丈夫,偏偏这回又过上一个“假丈夫”她为了做个称职的“假夫人”更加无法答应绿儿的请求了。
“那安排我进宫当差去吧。”绿儿再次恳求道。
“也不成。宫闱之中,本是个是非之地,加上你又笨手笨脚、愣头愣脑的。开什么玩笑,你存心去送死呀!”鱼澹然是出于一片维护之情反对。
“可是,我想一旦进了宫,就有机会再见到太子殿下了”绿儿眼中闪烁著幻梦似的光采,脸上泛起一抹彤霞,充满期待地表明。
“绿儿,你别作白日梦了,太子殿下乃是未来的皇上,身分地位何其尊贵呀,就算你有侍寝的机会,怀了龙种又如何?由于身分悬殊,你在崇德宫中,仍旧是一名宫女而已,永无抬头之日,想飞上枝头当凤凰,谈何容易。”
鱼澹然当面泼了绿儿一头冷水,顾不得绿儿此刻怨不怨她,只希望绿儿将来不会悔不当初。
总之,乌鸦就是乌鸦,凤凰就是凤凰,在封建社会之下,这一切本是注定,任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鱼澹然只希望绿儿从少女绮丽的幻梦中速速醒来,不再沉湎,因为唯有正视现实,活在当下,才是人生的正途。
“这样吧,明儿个我和你姑爷回娘家去拜别奶奶和爹娘,不如你也一道回去,暂时就留在鱼府里吧,我会托我爹帮你挑一门好亲事,找个老实人家嫁了,将来相夫教子,柴米油盐地过一辈子,总比孑然一身强得多。”鱼澹然安排道。
“不要,不要,小姐,就让我留在你身边,伺候你一生一世吧。”
不管绿儿口里说的是真情还是假意,鱼澹然心意已决,况且她自身也难保呀。这个“假夫人”的头衔,不知得纠缠至何年何月,而这出“虚龙假凤”的结局,究竟是喜、是悲,她根本茫然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