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崩溃了。
他像曾经那无措的孩子一样,埋头进时淩的怀里,肩膀也塌了下来。
他说:“姐姐,我快撑不下去了。”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理性民主和科学的政权吗?为什么我听你的教导做了这么多,他们还是宁愿相信那个不存在的神,而不是看看人治下的国家。”
“我好累,真的好累。”
时淩终于看见了苗予桃软弱的一面,那快泫然欲泣的微红眼角,鲜少落泪的眸中已经氤氲了大量的雾气,似乎只要她轻轻安慰几句,那晶莹的珍珠就要大滴大滴地落下。
时淩像拍背的动作凝滞在半空,终究没有落下去,她蜷下手指,眼神立刻换成一副看蝼蚁的样子,甚至还不合时宜地出言嘲讽:“废物。”
苗予桃呼吸顿时一凝,他甚至可以听到自己逐渐变得寒冷的心跳。
他自嘲笑着,也是,他居然还在祈望在时淩身上找到情绪宣泄口呢,真是……
苗予桃垂着眸,眼底是散不去的乌青,原本白皙的皮肤也干燥暗黄的许多,整个人看上去憔悴得不行,在时淩日复一日的冷漠之下,他轻声道:“我没能找到肉灵芝,南疆百年难遇最后一颗肉灵芝用在了你身上。”
“其他四国拒绝合作,卯足了劲想做出解药然后以此控制其他四国,这样相互猜忌,最后浪费了大量的资源……面对疱疫,我们已经没有希望了。”
听完这句话,苗予桃感受到时淩将她的下巴抬了起来,轻轻拭去苗予桃眼角带的泪,温柔道:“你还有我啊。”
苗予桃的脸色瞬间一冷:“你——”
唯独在聊起解药的时候,时淩的反应和以往不一样,他好像在这一刻才明白了些什么,直接站了起来,声音也变得颤抖起来:“你什么意思?”
时淩没有说话,只是用着那一贯的表情凝望着苗予桃,甚至和他逐渐生气的眼神对上了。
“你想都别想!”苗予桃恶狠狠地说着,攥着时淩肩膀的手也忍不住用了点力气,抓得时淩有点疼,可私心中还是没有出言提醒。
算了,就让他发泄一下吧。
这场见面又一次不欢而散,反正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和平的次数屈指可数。
一直都是一个人单方面的付出,另一个人不间断地消耗,苗予桃能一如既往地惯着时淩,甚至都隐隐失去了自我,真叫人难以想象他是怎么坚持下来的,时淩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她心中疯长的愧疚越攒越多,只能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才敢暗自露出别样的神情。
……
南疆万圣教在严冬之时发展到了顶峰,年轻的上位者自顾不暇,苗予桃也自身难保,曾经拥护新王的臣子要么死在疱疫手中,要么就是加入了旧政权万圣教中,能用的人寥寥可数,国家秩序在一夜之间崩塌。
苗予桃还想再挣扎一下,哪怕他看不到这条路的希望,可还是保下了滕子蔓,自己带领仅剩的几百亲兵,在魔怔的万圣教教徒中杀穿了一条路,让滕子蔓前去接引留在苗家的时淩,趁那群嚷着要时淩活祭的教徒来之前去到下一个安全的地方。
滕子蔓手上能用的人实在太少,在萧条的乱世中活下去都十分困难,望着老师替她开辟的道路,滕子蔓知道自己只要按着老师指示一直走就好了。
她急匆匆到苗家,循着记忆,找到了那个曾经被巫咒封闭的院落,在打开院落大门的一瞬间,她终于见到了那拥有温柔可人声音的“师娘”。
时淩慵懒地坐在沙发上,恬静地将额前的发丝拨到耳后,对滕子蔓释放出一个虚假的微笑。
“你好啊,小公主。”
滕子蔓大惊失色,拧着眉差点尖叫出声:“林烟!?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