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见他神色不对,白小碧转脸,果然发现周围不少人看着自己,顿时血液直往上冲,急中生智骂道:“姓陈的登徒子,如此无礼!”骂完飞快跑了。
四周尽是杂草树木,越往深处越不见人,大白天的谁愿意没事在山上守着,何况有陈瑞吩咐,家人们自然乐得散去,白小碧原本还担心上回那些刺客,谁知此番竟一个不见,这才松了口气,凭着记忆匆匆忙忙找到那洞,摸着洞壁朝里面走。
尽头终于出现火光,似乎还有低低的呻吟声。
白小碧心急如焚,快步走进去,顿时被面前的场景吓得怔住。
火光里,一男一女两个人搂抱着,其中一个正是二小姐,只见她面色惨白,半躺在地上,双手紧紧抓住身边人的手,死命咬着唇,旁边一名年轻公子,正是那日所见的许坚许公子,此刻他正急得手足无措,紧紧抱着她,喃喃道:“如何是好!如何是好!你却不可有事”
发现有人来,二人都惊得抬眼看。
白小碧总算反应过来,忍不住惊叫:“二小姐,你你这是怎么了!”
话音方落,就见深色液体正缓缓自二小姐裙下沁出,淡淡的腥味和着洞中暖风,越发令人想要作呕。
二小姐终于忍不住痛呼出声。
白小碧是女孩儿家,哪里见过这场面,吓得直往后退,尖叫:“血!这么多血!我我去叫人!”
听她说叫人,那许公子再顾不得什么,不住朝她磕头:“小姐万万不可,此事若声张出去,她她就活不成了!”
满脸羞愧与绝望,二小姐忍痛挣扎着求她:“求姑娘此事是我甘愿的。”
许公子哭道:“小姐是认得她的,就当可怜她吧。”
那么多血是从哪里流出来的!堕胎二字向来带着罪孽,白小碧再糊涂,也隐约猜到不是什么好事,羞得走也不忍,留也不是,只顾掩面跺脚后退:“可是这么多血,二小姐会不会有事”她忽然停住,将脸转向另一边。
奇怪的声音自那个小小的水潭中响起。原本粼光闪闪的潭水竟开始翻涌,掀起一阵又一阵难闻的腐败之气,犹如明珠破碎,黯然失色!
二小姐惨呼。许公子吓得丢了白小碧,回身抱住她:“静妹!静妹!你怎样!”
那边只顾着慌,白小碧却依稀感受到脚下的石地在抖动,惊得发呆,直到那潭水完全平静下来,才回过神。
火光里,原先的清亮的潭水此刻毫无光泽,竟变作了一潭浑黄的污水。
山腹内暖意全无,透着彻骨的冷。
洞壁上那道细长的石缝也大大张开,外面光线射进,照得洞内亮堂堂,四周黑色黄色的岩石犹如蚌腹里腐烂的肉,了无生气。
匆匆脚步声响起,却是沈青温海与陈瑞赶来,见此情景,沈青立即别过脸,叹气:“天意!”
陈瑞先是大惊,随即面色铁青,上前拎起地上的许公子,一拳过去,骂道:“你你这混帐东西!我二妹妹一心待你,老爷子几番要她改嫁都不从,你竟”
那许公子被打倒在地,却仍不住地朝他磕头,哭道:“梦祥兄,千错万错总是我的错,但此事实在是逼不得已,你真要声张出去,叫她今后如何做人”
陈瑞抬脚就踢:“既知道,却如何对她做这些事!”
沈青连忙上前拉开二人:“救人要紧。”
大约是又痛又怕,二小姐竟已昏死过去,不管陈瑞与许公子争执,温海不动声色,上前拉起发傻的白小碧快步朝洞外走。
陈瑞终归还是顾及自家妹妹的名声,没有将此事闹开,悄悄在外面寻了产婆处理收拾,抱回家后,夜间又命夫人过去照顾,二小姐此番虽险,却侥幸捡回一条命,只闭了门在房里谁也不见。
白小碧在房间发呆。
得知二小姐无事,她也松了口气,然而白天可怖的场景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浮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心里的害怕与羞愧更甚于别人。
这究竟是不是叶夜心的计策,她没敢开口问许公子,女孩儿家看到这种事已经很难堪了,哪能多提。
更不想确认是他。
双拳逐渐握紧,终于还是忍不住气愤。
如果这一切真是他指使的,那太残忍了,分明是不择手段,生生害了一条性命!
身后忽然有人道:“明日便要起程,这么晚还不睡。”
转脸见温海站在门外,白小碧慌忙站起来,又羞又窘又怕,垂手低头。
温海走到她面前。
从未觉得男人这么可怕,白小碧微微发抖,后退两步,含了泪不说话。
温海道:“吓到了?”
一半是被白天的事吓到,一半是因为他而产生的尴尬,白小碧再忍不住,掩面低声哭起来。
温海强行拉开她的手,目中有笑意:“怕什么。”
白小碧扑在他怀里哭道:“我并不知道”
温海道:“不过碰巧遇上,又不是你想要看的,怎会怪你。”
白小碧抽噎:“那陈家没事吧?”
温海道:“仙蚌生珠,如今却出堕胎恶事,秽气生,仙气除,明珠变作血珠,此地自然是坏了,沈兄弟已进去与二公子商量。”
白小碧早已知道不祥,闻言低声道:“那师父这回不能立功入朝了。”
温海道:“意外罢了,错过这次,并非再无机会。”
见他面色平静全无半点丧气之色,知道是想得通彻,白小碧这才松了口气,谁知就在此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隐约有丫鬟惊慌地叫:“不好了,二小姐上吊了!”
一名女子与一名五十来岁的老者站在山头崖边,身后两个人提着灯笼。
女子道:“表哥如今只顾在这些事上耽搁,倒把正事忘了。”
老者沉吟道:“没了四王爷与李家,暂且还有谁能遏制吴王?我也猜不透他的意思了,照他素日的行事,断不至于如此疏忽,前几年不知他来去做了些什么,我曾派人暗里打探过,听说他在京城那边也有人照应,如此,他竟瞒着我们不少事。”
女子忙道:“爹也太多心了,找人照应,不是爹你让他去做的么。”
老者哼了声:“听说你派人杀那丫头?”
女子撇撇嘴:“她命好,不是没死么。”
老者怒道:“你再如此卤莽,将来连我也帮不了你。”
女子不服:“爹!你总帮着他说我。”
老者道:“我帮他?是谁要帮他的,他是你表哥,爹这般费心为的还不是你?他如今还须靠咱们,再碍着爹的长辈身份,这才对你百般忍让,容你胡闹,但男人喜欢什么样的女人爹还不清楚?像你这不懂事的性子,他如何会看重,将来有你受的,你既喜欢,就该想办法讨他欢心才对。”
女子低头不说话。
老者转身,语气柔和了些:“听话,跟我回去。”
女子道:“我怕表哥对她太上心”
老者皱眉呵斥:“小丫头见识!找到那犯主之星便可为我们所用,替你表哥正名,此事极可能着落在这丫头身上,你要处置谁,何必急于一时,再者,你是女人,怎不多些容量,学得这般小气,将来定要惹出祸事!只要他答应娶你,最倚重最喜欢的是你,什么没有,难道叫他只要你一个不成?”
女子别过脸:“我回去便是,说这么多!”
二小姐一命归西,这么大的动静哪里瞒得过陈公,何况沈青还要商量善后之事,得知自家出了丑事,又叫客人看笑话,陈公当时便气得直挺挺倒了,醒来只管拄着拐杖大骂“孽障”“家门不幸”非要将二小姐逐出门,至于女儿的死活,反放在其次了,更谈不上悲痛。
身为客人,自然不能留下来看笑话,沈青与温海第二日一早便告辞,陈公自觉失了颜面,托病没有出来,只吩咐陈瑞代为送客。
门外,沈青拉着陈瑞至一旁低声说了半日,才抱拳道:“沈青之能仅限于此,今日一别,梦祥兄珍重。”
陈瑞并无太多失望之色,亦拱手:“多谢沈兄弟好意。”
温海与沈青商量过,这次决定同行,沈青早已命人雇来两辆马车,与陈瑞道别,便各自朝车走去。
陈瑞忽然道:“白姑娘留步。”
白小碧原就想与他说几句话,只不好主动插嘴,闻言立即看温海。
温海放开她:“二公子叫你。”
见他同意,白小碧快步过去与陈瑞作礼,低声:“死者已矣,二公子宜多保重。”
陈瑞笑笑:“我经历的事不知多少,还要小丫头来劝慰么。”说完自袖中抽出那面镜子丢给她:“三弟的一片心意,纵然不喜欢,也暂且接下吧,情非得已,难得真切。”
马车缓缓移动,白小碧拿着镜子默不作声,十分感慨,悄悄打起车窗帘子往回看,见他仍负手站在门外,那张脸映着阳光,格外顺眼,虽不若温海有型,不若叶夜心贵气,不若沈青俊俏,不若陈琪温文,却别有种说不出的魅力,全不似当初见面时的无赖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