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吸引了一部分人和货物前来。不过即使这样,它还是远远不能同营口相比,毕竟通过辽河进行货物运输,怎么都要比走陆路方便得多。可营口也有它的不利之处,就是每年都有近四个月的结冰期,往年秋收下来的粮食大多都要等到转年开春,辽河和营口港开冻之后才往外运。而今年旅顺口开港之后,却一下子改变了这种局面,既然路也不难走,又有一个冬季不冻的港口可以向外运送货物,谁不愿早点儿把粮食换成钱啊!”车把式的一席话,听得几个人既佩服又惭愧。谁说读书人懂得就比别人多,刚才的这些道理他们虽不是完全想不出来,可也不如车把式看得那么清楚透彻。轻轻一叹,吴樵开口赞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此语诚不我欺呀!一个人的见识终归是太有限了。我们平素也自负学识,可因从来没到过东北,对这些问题的认识竟还不如这位大哥,实在是令人惭愧万分。”
这回轮到车把式不好意思了,吴樵文绉绉的话尽管他不全听得明白,但也知道是在夸赞自己。赫然地笑了笑,他腼腆的说道:“俺哪有什么见识!这些话里有好多是俺小舅子说给俺听的,还有一些只要是庄稼人就都知道。俺们没别的什么想法,只想把日子过安生了。往年打下的粮食、加工好的豆饼,由于营口港封冻大多要到转年才卖得出去,而且还卖不上好价钱。今年冬季就可以向外运货,不但价钱比以往更合适,而且还能提早把东西换成现银,换了谁也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长长舒了一口气,车把式感叹道:“哎,这么多年来,俺们老百姓终于可以过个舒心年啦!真是多亏了冯大人和他的义勇军。否则,到现在俺们一家老小还要为这年该怎么过发愁呢。今年好了,收下来的粮食不但已经卖了出去,而且还可以趁着冬闲的时候,在金州和旅顺口之间拉拉活儿,为马上就到的年关再赚点儿活分钱!”
车把式质朴而又充满无限舒心和满足的话语,让康广仁、杨度他们都受到了极大的触动。他们以前所孜孜追求的“维新变法、挽救民族危亡”的伟大事业,是不是还可以有另一种实现的途径?或许,冯华和他的义勇军现在所做的事情,才是真正能够完成这一使命的最合适的办法吧!
夕阳西下,暮色苍茫。随着一片淡淡的乳白色雾霭浮起在夜色中,康广仁、杨度一行五人带着一路的震撼和思索,终于顺利抵达了金州城。望着城中渐渐多起来的星星灯火,听着断断续续传来的临近年关而燃放的鞭炮声,几个人心中都不约而同地升起了一股浓浓的暖意
或许真的是倭寇坏了关东的风水,这天儿才刚刚好转没几天竟又开始变了脸色。1896年2月12日(农历乙未年腊月29),天一大早便阴沉了下来,阴霾沉重得好像随时都会塌下来的样子。果然,吃过午饭没多久,冷嗖嗖的西北风就夹着飘絮般的飞雪漫天乱舞了起来,很快便充斥满了整个天地之间。
天慢慢黑了下来,雪还在纷纷扬扬的飘舞着,外面辞旧迎新的鞭炮声已逐渐响成了一片。然而此刻,冯华却并没有新年来临前的那种期待与兴奋,那两份儿刚刚收到的电报以及日益紧张的内外形势,令他的心情倍感压抑、沉重。
第一份儿电报的内容,冯华之前已经从强学会和中外纪闻的被查封中有所预感。近一个阶段以来,由于光绪皇帝频频召见枢臣,权威日益增长,以及帝党官员和维新派人士在朝野内外表现出来的咄咄逼人之势,使得慈禧疑忌日深。冯华在多次提醒光绪和翁同龢要注意收敛锋芒未果后,已经意识到慈禧可能会找借口对帝党进行打击,只是万没想到它会来得如此迅急与猛烈。
今日早上,自马关条约签订后一直都在颐和园“或棹扁舟以游于湖,或听戏为乐”的慈禧突然开始发难。她先以御史杨崇伊的“无实据”指控,借口“语多妄狂”将帝党的重要官员军机大臣、侍读学士文廷式革职,并立即逐出京城。然后以所谓“屡次召对,信口妄言,迹近离间”的罪名,将倾向图强的帝党官员工部侍郎汪鸣銮和户部右侍郎长麟一并革职。时隔一个时辰后,她又命内务府将对光绪颇为同情的太监寇连材杖杀,并株连处死了多名亲近光绪皇帝的“内侍”慈禧这一连串雷霆万钧般的沉重打击,不但令朝野震动不已,给刚刚打开局面的变法图强大业蒙上了一层阴影,亦使得帝党的势力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
然而这并不算完,午饭过后,慈禧竟又将矛头指向了冯华和义勇军。她以“邢亮入台师出无名,如再担任朝廷要职,恐为倭寇和列强攻讦”为名,免去了邢亮旅大经济特别区帮办大臣以及在义勇军中的一切职务。同时,入台志愿军各级军官的所有职务也一并予以免除。
望着电报上那一条条触目惊心的消息,冯华心中一阵烦躁:看来,自己前一阶段为了志愿军入台的事与帝党过从甚密,已深深触怒了慈禧这个老妖婆。目前之所以只拿邢亮和入台的志愿军开刀,除了要给自己一个警告外,不过是因为还有用得到义勇军的地方罢了唉!帝党和维新派的那些人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自己苦心营造出来的这种上下一心、救亡图存的良好社会氛围,就这样被他们的莽撞轻易的给破坏了!
微微摇了摇头,冯华又拿起了那份儿邢亮刚从台湾发给他的电报。电报的内容倒没有什么特别新鲜的事情,一来是问候一下自己以及周天宇、李九杲、黄德贵这干兄弟,祝大家新年快乐;二来是再次催促弹药物资的运输补给。
近三个月的尖笔山攻防战,使得敌我双方都承受了异常大的压力。鬼子固然打得极为辛苦,已成了强弩之末,可抗日联军也到了最危急的关头。长期的阵地战,虽然在敌我损失方面抗日联军占尽了上风,伤亡比例达到了惊人的8:1,但武器弹药的消耗也同样令人心惊。当初冯华、刘坤一和魏光焘提前运送到台湾的那些储备弹药,几乎已经消耗殆尽。如果再得不到外界的及时补充,仅凭台南军工厂的那点儿生产能力,已经无法支持战争再这么打下去了。
台湾武器弹药异常紧缺的事,冯华心里何尝不一清二楚。然而朝廷与俄国人秘密谈判运送军火的事,由于老毛子“狮子大开口”要价太高,迟迟都未能达成最后的协议。在此期间,刘坤一和魏光焘也接连组织了十余次援台军火运输,可运送军火的船只不是半途被鬼子军舰拦截击沉,就是无法冲过封锁而调转船头返航。最后只有两艘运输船辗转迂回、历尽千辛万苦方才抵达打狗港;而在台南的兵工厂里,尽管丘逢甲几乎就吃住在那里,督促机器日夜运转、工人天天加班,但限于生产能力,仅靠这种补给方式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前线弹药严重短缺的现状。
屋外的鞭炮声更密集了,年的喜气也随之一点一点的弥漫开来。那入夜之后冷彻刺骨的寒风以及如银蛇乱舞的飞雪,似乎也沾染上了人们心中的喜意,愈发变得肆虐张狂起来。
仿佛并没有感受到这一切,冯华依然静静地站在台湾的地图前,默默地思索着:虽然鬼子目前也快坚持不住了,敌我双方胜负的天平可能就要看谁能够坚持到最后一分钟,但抗日联军真的还能坚持下去吗?从目前尖笔山的战斗强度分析,抗日联军的弹药最多也就能再坚持一个月。如果半个月之内,弹药运输的问题还不能得到解决,抗日联军就只能按照第二套作战方案,退守台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