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前,她被姜瑜囚禁,她几次三番想要逃跑。有那么一天,姜瑜带着她出去吃饭,她坐在车上打开车门,想都没想就跳了下去。那时候,她甚至想,若是就这么死了,也算是解脱了。可是,最后却也只是摔断了腿。这之后,她便被囚在终日不见阳光的地下室里,二十四小时被监控着。
姜瑜为了控制她,甚至给她注射毒品。她染上毒瘾,一旦毒瘾发着的时候,连最后的理智都散失了,只得由着姜瑜乱来。等到清醒的时候,她后悔到几乎想拿刀一刀一刀捅进自己的心脏。
那是一段完全没有尊严可言的日子。
黑暗的,没有丝毫光明的日子。
那时唯一的念想便是顾锦言。若是你不曾离开,或许不会有这么多事。曾经许诺的除非黄土白骨我守你百岁无忧,可是如今,你又在哪里?
然后,挟裹着记忆而来的,便是膨胀起来的恨意。
如果,那时候迟宇新没有出现,她一直待在姜瑜的身边,过着那般不人不鬼的生活。那么,现在的她,又会如何?
直到现在,她都会想起那一日,迟宇新推开地下室的门,一步一步地向她走来。那是这么长久的日子以来,她黑暗无垠的生命中唯一的一道光。不管是否足够温暖,是否足够温暖,都足以支撑着她,度过这余下的漫长日子。
若是没有他,或者,她甚至没有勇气,没有力量,在这条人生道路上走下去。
迟宇新看着她在怀里颤抖的模样,他伸出手,轻轻拍着她的背,上下轻抚着,合着节拍一样。安慰的意味。
她鲜少会在他的面前真真切切地表现出她的软弱,除了最初戒毒那会。
十年的时间,或者真切的算起来,只有八年半多的时间,他与她,鲜少有如此真真正正的真情流露的时候。
这一刻,她放任自己的软弱。
那么多日子里,她每每深夜中从噩梦中挣扎着醒过来,汗如雨下,她紧紧抱着膝盖,全身颤抖着的时候,不是没有期待着这一天的。
她说,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原谅你。
因为,这之后的人生,是他,给予她的。
因为你,我才是如今的我,才能脚踏实地地活在这个世界。
许久,她才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眼圈泛红,一双杏核眼盛着清水似的,静静瞅着他。他伸手弹了弹她的额头,颇为溺爱的动作。
“三哥?”
“嗯?”
她仰起头,吻他的脸颊,“我今天看见迟安然了。她瘦了不少。”
“嗯。”
迟宇新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不过,何可人也明白,即便他脸上丝毫表情也无,也并不代表,他心里没有起涟漪。
于是,到了嘴边的话,也终究还是撤了回去。
何可人不知道,此时此刻,迟宇新桌面上有一个音频。背景是沙沙的声音,有呼啸而过的车声和人流的声音。
“你是真爱我哥么?”
“不。我和他谈不上爱,各取所需罢了。”
迟宇新那笔伪装成外资的资金的撤除,而这次的产业示范转移园区项目中投进去的资金过大,何氏的资金吃紧,后续资金投入已然跟不上。
尹芬那日见到何可人,没了平日里的冷傲,满脸地兴奋模样,“你真不愧是我的女儿。同我一样地帅气。”
她冷眼看着尹芬,这个十月怀胎生下她的女人。这个曾经指望用她来保住岌岌可危的家庭的女人。到最后,两个人却一同被何光耀割舍,连一丝留恋都无。
大约是从那时候,对于尹芬而言,她也不过是一颗可以利用的棋子罢了。
在被姜瑜囚禁的那一段日子里,她不知道联系谁,最后联系了尹芬。结果,那一日,尹芬来见她,说得却是:你呆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跟着妈,反而可能会颠沛流离的。
于是,所有的情感崩塌。
这世上,她再无可寄托的,可倚靠的。
此刻,她看着尹芬,冷笑,“别说我像你,你不配。”停了停,她又说,“既然现在明安已经完全熟悉业务知识了,尹氏这一块,以后就交给他了。”
尹芬眉毛上挑,一脸不可置信地望向她,“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你以为我会轻易放手?”
何可人不动声色,连声音都是淡淡地,。“你可以选择接受还是不接受,但是,对结局也没有什么影响。如果你要做无用功,我也没有意见。”
尹芬亦冷静下来,“尹氏是我大半辈子的心血,你以为是你随便动得的?”
何可人勾起唇角,笑容明艳的如同阳光下盛开的食人花一般,“大半辈子的心血?你除了将自己的女儿送上别人的床,还做了些什么?先不说我动得还是动不得,我们就说说,迟宇新动得还是动不得。”
如地下隧道一样幽深的独自摸索着前行的日子里,多余的同情心和感情,她早就一并舍弃了。若是这感情只能叫自己受尽伤害,那不如就干干脆脆地割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