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新看着她这模样,脸色终究柔和了下来。
“那你什么时候能明明白白地跟我说你想说的话?”
何可人一怔,摇摇晃晃站起身,在迟宇新身边坐下,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吐气如兰,酒气袭上迟宇新的脸,“对不起。”
“你已经道过谦了。”
“不一样。”她执拗起来,却不肯继续说下去,又念叨着说了一句,“对不起……”
迟宇新坐着没动,由着她搂着自己,靠在自己的怀里。这么些年,她一直很瘦,柔若无骨,一阵风都能将她吹走。
她身上的酒气很重,随着风,丝丝缕缕的钻进鼻孔里,刺激着嗅觉。
他皱了皱眉,没说话。
许久,他伸手搭在她的背上。
“你以为,这世上能将那价值千万的首饰送与你的,能有几人?”
他咬紧了牙,发了狠的开口。
若是她回过头去,仔仔细细看一遍来时路,或许才会明白,她这一生,能给予她不离不弃的,从来都只是迟宇新。
至少,无论世事变迁,无论她曾经经历过怎样的不堪,他都留在她的身边,未曾离开,未曾抛弃。
只是,那条路,太苦太长,她没有勇气去回头看。走过的路,度过的日子,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如此难挨,连想,都不敢想。
何可人的思绪清晰,身体却由不得自己。她在他的怀里抬起头来,看着那张棱角分明犹如刀刻一般的脸,“三哥,我想要的,并不是首饰。”
他的动作僵住,随后,按在她背上的手多用了几分力气,“我知道。”
“那为什么要送我,为什么不在我手上而是在你手上?”
迟宇新看着她这般醉意深重的模样,却不愿再多说下去。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这时光静谧悠长。
秋风清凉,怀里的女子柔若无骨,双眼迷蒙,氤氲着湖水一般。
迟宇新静静拥着她。
很多事情,永远是当事者迷旁观者清。那些被时光掩藏的秘密中,藏着她多少的不堪与他多少的心思与费尽思量。
那般不忍目睹不忍回头的过去里,她惨遭重创,承受着这生命之罪孽沉重。被囚禁,染上毒瘾,和漫长而不可忍受的戒毒。这过程中,因为痛不可遏,因为失去理智,很多事情,她都早已记不清。
若是她不记得,他也不肯多言。
有些事情,有些感情,就这样被时间的洪流埋没,也未尝不可。他从未在这问题上有过执念。
何可人伸出手,修长柔弱的双手轻轻抚着他的脸颊,描摹着他的面目轮廓。
“若是我早一点遇到你,是不是会有所不同?”
迟宇新的身子僵住,眼眸里是幽深的湖水,就连面目的轮廓都有些僵住。何可人喝得微醉,自然是不知道的。
好一会,他才轻轻开口,“你喝醉了。”
“三哥,你总是在敷衍了事。”她微微直起身,往他的身边蹭了蹭,猫咪一样倚在他的怀里。她柔顺的发丝散落在他的胸前,呼吸绵柔,“我累了……”
很累很累。
有时候,甚至会觉得,还是不要走下去了。停下来,歇一歇。可是由不得自己,这世间太多尔虞我诈,太多虎视眈眈。
而她,早已经输不起。
迟宇新低下头,吻她的额头和脸颊,蜻蜓点水一般,小心翼翼地温柔。温柔的……都不像是平日里雷厉风行的迟三少。
“那就歇一歇吧。”他的嘴唇贴着她的耳垂,轻声开口,声音极轻极轻,“什么都不用想。我还在这里。”
我还在。
我还在这里。
我还在你的身边。
这一句,如此温柔。
温柔地……让人想哭。
春夏秋冬,东南西北。你所在之地,便是我魂之所归。
正因为有你至美的存在,我才拼死捍卫这方空间。
我永在于此。
然后,这一刻,她猛地转身,死死地抱住迟宇新的腰。脸埋在他坚实的胸膛。卸下了所有的防备与刻意的假装。慢慢地啜泣起来。
她的肩膀不断地颤抖着。
迟宇新搂着她的双肩,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将她搂在自己的怀里。
就好像,这么长时间以来,他所能给她的最大的温柔,也就是不曾离弃的陪伴。
至少,在她看来,便是如此。
事实上,她还残存着最后的意识,只是,又怎么会在这一刻突然崩溃至此,在他的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大约,还是因为她真的累了吧。想要在他的怀里痛痛快快的哭一场。不去想以前,不用想以后。
唯有在他面前,她才能安下心来,由着自己暴露自己的软弱与脆弱。这世上,独独他,见过最狼狈的她,最不堪的她,最残忍的她。唯有他,陪伴着她,在这漫漫长夜中,并肩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