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真红也好,彩子也好,都是远远比弥花要矮的女孩子。她们厮打在一起,弥花一不小心就被抱住了腰部,反而滚入了战局。
得到消息赶来的工作人员,因为彼此都是重要的不能让脸孔受伤的拍摄者,虽然着急,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加入女孩子的战斗。
“真红!”
这时有人脸色苍白地冲上来,以人高腿长的优势,轻松地抱起了战局中的某个少女。
下意识地停下纠缠的手,弥花呆呆地往上望去。
在渐渐沉落的夕辉的光里,浅茶色的头发泛起一层栗色的金,少年与其说是严厉更像是紧张地看着抱在怀里特别娇小的少女。
“在搞什么啊。你看,这里破掉了。”
怜惜意味的话语,轻轻蹭上脸颊的手指。
眼泪突然不可遏制地掉了下来。她只能满头乱发狼狈地坐在这里,看着被景棋抱在怀里的真红,羡慕得无法自制。
到了这个时候,自己应该清醒了吧。
景棋他喜欢的人果然还是真红。
拒绝了工作人员的搀扶,弥花自己站直了身体。是的,自己是不讨人喜欢,没有人会爱的女孩。
软弱哭泣这种事,都是要有可以安慰自己的人存在才有意义吧。
跌跌撞撞地背对着景棋向前走,脚踝像被扭到似的传来钻心的巨痛。
然而更痛的却是心口。
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过青色的葵田,前面的夕阳里,出现了修长而熟悉的身影。
“搞什么,你怎么总是要把自己弄得这么难看?”
皱眉转过头,口中的香烟因为惊讶而掉落,把手插在风衣口袋里的人,竟然是贵史隆一。
弥花忽然有点想笑。
该问为什么的人,应该是她才对吧?
为什么贵史总是要在她最最狼狈的一刻出现?
在这个人的面前,自己的自尊心早就碎成粉雪般的碎片了。
“你才是呢。你到这里干什么?”
弥花毫不客气地回驳。
反正对方也看过了自己全部丢脸的样子,所以从某个角度来说,弥花觉得她从来不用在贵史面前掩饰什么。
哼笑了一声,男子走到近前,强硬地按住她的脸,掏出手帕,擦了上去。
“你说呢。除了来找你,我还有其他理由,闲闲无事,跑来这种不合时的风景区吗?”
“找我?”弥花相信自己一定露出了迷茫的眼色,以至于听到对方牙痛般的狠狠抽气声。
“你不会忘了我吻你的事吧。”用力摇了摇被捏在掌中的脸,青年不可思议地望着少女“还是说,你可以随随便便被不相干的人亲。”
“你说话还是这么难听。”弥花愤愤地推开他的手“那种事,当然是当作被野狗咬到就行了。”
“原来你是这样看待我的亲吻啊。”青年夸张地张开双臂,亏他还和琅约法三章,一旦他求婚被拒,接下来就不能再对弥花出手。如果不是察觉那个笨蛋对弥花有意思,他也不必等到现在。
“不然是怎样啊。”弥花火大地问“反正你一定认为你对我有恩,所以想怎么对待我都可以,说再无礼的话也没关系吧。天生无礼的家伙!”
“你不如说我是没教养好了。”男人愕然,接着抬起少女的下巴,印上轻啄地一吻“反正我就是无礼又如何。不过”
在少女几乎愤怒得想要尖叫的一瞬,他坏笑着伸手碰碰她柔软的唇角。
“傻瓜,我当然是因为喜欢你才亲你啊。”
“呃?”
“我喜欢你。”
“呃?”
“我喜欢你。”
就算东京地震山洪爆发海啸来临弥花也不会更惊讶了。
顶着一副无所谓面孔的家伙,竟然一本正经的样子,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耶的样子,跑来找她告白?
“你不会是在开玩笑吧。”
以贵史这个人的恶劣来说,弥花觉得很有可能。
“说什么傻话啊。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怎么会做那种幼稚的事。”男子不快地纠正“是被你吸引,产生了困惑的心情才对。”
否则的话,谁会随随便便给路边的少女附有自己推荐的名片。
谁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模特和自己的金牌主编争执。
在娱乐圈相关的行业里混了这么多年,他什么绝色美女没有见过,会去调戏一个小女孩吗?
当然这样的心情他也是经过了一番整理才想通的。
答案当然是,他!贵史隆一,喜欢千本弥花啊。
“这不可能!”
接下来,弥花激烈的反驳,几乎让贵史愕然了。
“为什么不可能?”
“因为你从来都没有袒护过我。”
弥花记得很清楚,不管是初次见面时那种讥诮嘲讽不把她当人看的表情,还是后来在电视台的比赛中再见面时,身为主评审的他却并没有投下自己的票吧。
他总是对她眼含讥诮冷嘲热讽,如果这也算喜欢的话,不是对“爱情”两个字的亵渎吗。
所谓喜欢一个人,应该就会对那个人照顾有加,温柔且温存吧。
男子在瞬间的怔忡后,夸张地失笑了。
“你那是什么幼稚的恋爱论啊。”
“你又在嘲笑我。”弥花怒气冲冲。
“对啊。因为真的很好笑啊。抱歉抱歉。”男子讽刺道“我忘了我们之间存在代沟呢。”
“是的!”弥花愤怒道“所以你就不用痴心妄想了。我是绝对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的!”
是的,就算和什么人谈恋爱,那个人也绝对绝对不可能是贵史隆一。因为她永远不会忘记,她曾经多么狼狈无助地坐在自家大门口。
而那时还是陌生人的贵史隆一又是多么无情地看着她。
就算那才是世间常理,但至少弥花有自由不接纳这个按着世间常理行事的男人做她的恋人。
因为恋爱,就是最最不讲道理的行为呀。
望着少女狼狈地一拐一拐着腿,却决绝傲慢地扭头而去的样子,贵史隆一在一阵哑然之后,选择了摇头哼笑。
打开银灰色的香烟盒,抽出一支香烟。有点难以揣测的家伙一手抱胸,一手将香烟送入口中,目送着少女离去。
恶狠狠地故意用力踏步,哪怕这样做的下场,是让自己已经受伤的小腿变得更加疼痛。眼泪含在涌上阵阵热辣的眼底。赌气地想,反正自己也是无人疼爱的小孩儿。
声称喜欢她的男人,全都是即使喜欢她,也不会偏袒她的类型。
弥花不需要这样讲道理的爱情!
她喜欢的是毫不犹豫、会冲入混战的人群抱起自己的男生!可是这样的那个唯一的他,抱起的人却并不是自己。
已经全部都很明白了。
小景喜欢的人一定是真红吧。
而除了景棋,其他的人所说的喜欢根本没有意义。就算这样想很过分,可是在自己最最落魄的时候,肯对她温柔地微笑,耐心地照顾她,不嫌弃她笨拙地教给她生存的方适,这样的人可不是那些说着好听的话语的男人们,而是她的景棋!
哪怕一次也好,含着眼泪的弥花想,如果贵史曾经有一点点对她温柔的话,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了呢?虽然大多数人是不可能在没有喜欢一个人的前提下,毫无理由地照顾对方的。
可是小景他就做到了呀。
弥花的内心充满了矛盾。
她爱恋着虽然可以温柔对待她,却无法回应相同感情的少年。为什么呢,弥花忍不住哭泣,喜欢她的人总是对她那么严厉,而不喜欢她的人却拥有她最喜欢的温柔。这些种类不同各种各样的喜欢像环形锁链一样,扣住弥花的心,把她逼入无法选择的怪圈。
停下脚步,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走过了向日葵田,却背离了别墅的方向。弥花沮丧而随意地坐在地上,袜子沾满了泥土,夜幕也已经初上。弥花抱住自己的膝盖,任由乱作一团的头发遮住自己哭泣的面孔。
直到轻柔的像夜色一样的声线在头顶响起。
“你在这里做什么啊”带着一点无奈,少年说“已经过了开饭的时间耶。”
哭得肿肿的眼抬起,进入眼帘的是拥有紫黑色头发的少年。一瞬间,觉得好安心,像看到亲人般的感觉。觉得面前的人,是可以了解她一切悲伤,并且能够成熟地包容她所有脆弱的对象。
“雾原”哭泣着投入那个少年的怀抱。如果出现在这里的人是银、是景棋、是贵史,自己就一定不会有这种示弱的表示了吧。
“为什么,为什么?”她哽咽地哭泣着问出“为什么我喜欢的人,不可以喜欢我呢?为什么我不可以去喜欢那些喜欢我的人呢。为什么我总是如此辛苦,为什么我这么努力,却还是不断地输?难道我真的这么讨厌吗?我讨厌到了连这个世界都不喜欢我的程度对不对?”
“别傻了。”轻叹地环抱住少女纤细的肩膀,把那个乱作一团的脑袋拥入自己的胸口,既不是为了安慰,也没有说谎的必要,他用只是陈述一样事实的口吻说出:“你是很可爱的。弥花。”
“呜”
用力埋入这个并不宽阔但却坚强的臂膀,好像在他的怀抱中可以发泄自己所有的忧伤。即使那些没有说出口的话,只有雾原他可以理解。弥花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竟会有这样的想法,但是她却无比地坚信。只有雾原秋人,可以了解她全部的悲伤。
怀中柔韧的身体像不同于自己的另一种生物,不停地传来细碎的哭泣声。雾原只能抚摸着她的头发,无法轻易地说出任何仅只是慰藉之辞的话。
少女的烦恼是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她解决的。
一个人喜欢谁,或者不喜欢谁,这样的事,这样的心情,没有办法用言语来改变。
他只能保持这样的姿势,拥抱自己的伙伴。
对于从身体的中心,那个被称为心的位置,不断涌上的细微纤细的感情,雾原秋人选择了无视。因为他知道,少女需要的不是她不喜欢的爱慕者,而是朋友。
无表情的俊丽脸庞,轻轻垂下浓密的睫翼,在被夜色围绕的白皙脸孔上,投射下小簇阴影。周围的灌木从凝结着细小果实的叶片,覆盖在两个人的肩膀周边。
谁喜欢谁,谁不喜欢谁,一定是世界上最无可奈何的事吧。雾原凝视着少女哭到发红的眼睛,淡不可察地微笑了一下。
“别哭了。我讲笑话给你听吧。”
“好的”眼泪还是不停落下,面前的风景不是因为夜色的缘故,变得团团模糊。把头倚在朋友温暖的怀里,弥花用力点头。她要坚强,她要努力,她要振作。这些话语,都成为了弥花的咒语。或许因为少女只有孤身一人,才变得越发的渴慕坚强。然后,坚强得足以值得身畔的某个人去爱她所有人的所有努力,都是这样,渴望拥有被爱的资格。
望着少女用力忍住眼泪的样子,蹲坐在灌木旁的少年保持环抱着她的姿态,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膀。
“那是一个郁闷的夏日夜晚,有一个叫做江玉郎的男人”
清清柔柔的声音慢慢如音乐渗入夜色。
用被泪水清洗过的美丽眼睛望着夜色的少女,窝心地品味着朋友的温柔,却又忍不住带着泪意抗议:“为什么又是这个笑话啊。”
“哈哈”在雾原难得没有故作神秘的笑声里,谁也没有发现的是,隔着一排树木,手持微型摄影机的金彩子,正以险恶的表情,按下确定拍摄的按键。
被锁定的焦聚里——是少年亲密地拥抱住少女,在夜色中带有暧昧色彩的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