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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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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晕晕然,听见望江关问她:“取什么名好?”

    “啊?!”沙滩松软,她踩了这步便错跌另处。

    “下船这么久,还晕?”他抢扶,便也不放。

    两人静静在潮间看海,去了鞋袜,卷裤挽袖。

    其他人在身后起灶欢歌;望江关少见轻松,她看着莫名开心,乐透了。

    “给这小岛取名吧!”他旧话重提。“它是靠你发现的。”

    “唔,叫”她想了会儿,笑靥盈盈:“叫丰岛吧!”好名字可不?

    呃,望江关忽然表情怪异。“哪、哪个ㄈㄥ?”

    “丰富、丰盛、丰足的“丰”啊?”咦?难不成她又弄错字了。

    “一定要用这字?”怪了,没事他脸红作啥?

    “不可以吗?”她糊涂了。丰儿他娘明明说这是一个好字,所以才给他取作小名,等他爹爹回来再给正式名字的呀!

    “丰岛就丰岛吧,怎么这么巧”他嘀咕,却被她耳尖听见。

    “巧什么?”追着他走。“不重要。”脚步加紧。

    “少骗人。”跑也要追。“没诳你!”速度更快。

    “那就说啊!”她又跌跤。

    “你还好欸?”他被拖倒。

    “嘿嘿,”她压他身,形状暧昧:“从实招来!”

    “好好,起来再说。”拿她缠功无奈,再下去铁定让人误会。

    她依言装乖,正襟危坐。

    “是小名啦。”望江关试着板脸,却让她越瞪越大,甚至闪烁发亮的眼神瞧得毛骨悚然。

    呃呵呵呵!竟还傻笑?!又离魂吗?

    “菂菂?”挪掌轻拍,却让她嘴上一句吓着手上骤停

    “丰儿”她说完便跑。

    “不许叫!”他抢追甚急。

    “丰儿。”呵,去跟大家伙说。

    “菂菂!”哼,抓到便打屁股。

    哇!是谁在这挖了大坑!

    唉?!他没料到这般平息。

    言而总之,今日够长,躺下歇歇

    人情俗事,回家再说。

    霪雨滴,答答连下数日。

    主屋前孤立一擎天石柱,殷红凄怆,是血。

    “快,主子掌印后第一次升堂。”街上人群奔走。

    “迟家那宗外遇惨案呐,岂是难字了得”几个望家打扮的妇人说:“想是那西岛女人不甘受骗,这才挺着足月大肚一头撞柱”

    “也或许那女婴命不该绝,正巧碰上华大夫,”另头,男人们别有关心。“不知主子会怎样判那迟家男人,毕竟人家才刚新婚,回门酒都还没来得及请呢!”

    不过转眼,议堂上闹哄哄挤满观众,落在屋外探头探脑的,更多。

    “啧啧,剖尸取子耶,那娃儿一定身带邪祟,谁养了谁倒楣!”窃窃私语。

    温河受雨暴涨,上村聚集了比平时更多的人,忡忡成慌。

    “丰儿”内屋门口,太叔公掀帘喊他,难得温颜。

    他的礼服穿戴一半,手忙脚乱循家礼拜见。

    “不妨,今日你身分不同,”为他整束,太叔公千叮万嘱:“记住,当人主子永远得气定神闲,教人看来胸有成竹,事情也就办成了!”

    菂菂躲在床下,对着老人丑扮鬼脸。

    他挪了身子挡她,耳边叨叨是太叔公说话:“反正一会儿你便庄重静默,师父们会帮你问案,叫你,只要点头称是即好”“别听他!”菂菂也嚷:“他们会教你判那男人充军三年、女婴认祖归宗,然后那男人等不完服刑便染病死了,家道中落不说,女婴就倒楣成了人家后娘的出气筒,孤苦可”

    “好了,就全听太叔公的,其他别想。”老人连折几截才勉强让他穿进先人遗物,原是准备让他兄长行冠礼穿的,现在却得靠着九岁不到的丰儿硬撑起来。

    帘外哄哄,太叔公拉着他行步渐远。

    “你要去哪儿?”忍不住,丰儿看着爬窗欲出的菂菂说。

    太叔公不知何时不见了,吵杂不见了,屋里只剩两人,幽幽沉香。

    “帮你做早饭呐,”转身推他:“时间尚早,你躺回去多睡点”

    “睡饱才准起来喔!”她要胁。

    柔柔轻笑,小虎牙很是可爱。

    “菂菂姑娘,您说笑了吧,这下村和渔村咱一早上来来回回可跑了不下数通,别说您爹爹了,就连任疏狂和居明老人也是遍寻不着。”

    “咦?真的吗?”她装傻:“但我爹昨晚出门时就只这么交代啊,他说要去下村“任家酒肆”找任爷爷,然后同去渔村拜访居明爷爷。”

    “跟着呢?他没再回来吗?”

    “唔,我给他等门等到睡着,后来就天亮啦,”眨眼。“接下两位就最清楚了不是,一早上我来回应门就不下数通,爹爹如果真在,还会不出来见铮姐吗?”

    她没扯谎,不过把睡着和睡醒后的实情挑着讲而已。

    “你”名唤镂镂的苗妪气结,说话又不及她流利。

    “算了镂妈,咱就等大典时再见关哥哥好了,”轻拢发丝,铮铮语音里难掩失望。“正午大典,你爹会去吧,菂菂?”

    “这个自然。”她轻哂。

    早叫你去你娘或望太公那儿歇歇不听,现在妆褪了,衣裳也教风沙弄脏,等中午给你关哥哥看到时可就不是最美的啰

    “那,我们就先走了,如果”铮铮望了望自己已许久不曾跨进的主屋:“如果关哥哥中途回来,麻烦你转告她,铮铮在“老地方”等他。”

    “喔,好啊。”她顺手拿起门旁扫帚

    院里掉了一地树果,老让小鸡绊着跌跤。

    还有那些被望江关捡回来的病猫伤狗,越生越旺,屎便也多。

    “这三年,关哥哥多亏你照顾了,”铮铮转身未远,观望半晌,忍不住开口:“老听他夸你学艺聪明,什么时候我也有福气,能尝尝你巧心发明的糕点。”

    “四年啰。”她看铮铮,直盯盯望进她眼底。

    “啊?!”

    “我认爹爹为亲,已经四年了。”她漫说,随手折了树枝绾发。“还有,铮姐也知我爹这人一心治事,吃用其实不太挑的,倘若铮姐真不嫌弃,回净苗寨前可记得让爹爹告诉我,小妹一定亲手奉上粗点,送铮姐一路顺风。”

    望家寨为期半月的“馈神”祭典从今天开始,铮铮虽是几日前便来,但正好碰上望江关出海,一直没会过面。

    霍然惊悚,直觉这越丑越让人习惯的女娃可怕。

    那笑里藏刀的眼色分明是女人对女人,绝错不了。

    呼

    这一觉睡的望江关神清气爽,掀了帘走出才思不对。

    “菂菂!”门口一盅眼熟物事让他好气又好笑,会拿“眠香”迷他的人,全世间找不出第二个。

    “这么早?”她闻声而来,看见他发现隐情也不紧张。“下回我该多放一点,五两好像太少”

    “还少?”作势要拧她颊。“寻常人只能用上三钱就够好好睡上一晚了,你想谋害爹亲也不是这么办法!”

    “就知你厉害,这才用多了呗!”她吐舌,躲也不躲,直直瞅看他脸。

    “作啥这样看?”望江关不自在,走往后院打水。

    一会儿馈神大典,他这主礼之人可得沐浴净身。

    “看你睡饱,眼不红脸不肿了,我开心嘛!”捧了毛巾跟来,还有豆粉。

    本以为找到丰岛,望江关可以轻松些,谁知这两年不但议堂上越吵越凶,头人们不分节候私下约谈的情况也变多了,整日里飞鸽满天,烦不胜烦。

    瞧他,明明昨日才从海上北返,今天开始又是望家寨馈神大典,届时望家九村轮流献祭,他明着得寨南寨北四处奔波,暗地等着却是更多地方协商、政治输送,匆匆然,又是半月不得休息。

    “多心丫头,”他啐她,目光含笑。“让我睡了这么久,没人找来吗?”

    “有啊”她从不诳他。

    “透早,任爷爷便来跟你辞别,说是不想对着祭典人吵,打算和居明爷爷一同到鲸岛上逍遥几天,”掰着手指,如实数来:“后来太叔公、矿村头人、告大娘、望天阔、海爷爷都来找过,我说你和任爷爷去了居明爷爷那儿,正午大典前必定赶回,他们就都说那大典上见也好没啥要紧,一个个走了。”

    望江关失笑,好一招收放无痕的“顺水推舟”东霖没了这鬼才多端的无艳公主,怪不得这些年撑来辛苦。

    “对了,铮姐也找过你。”她帮他解发,一股股拆卸梳开。

    望家男子不似东霖有半披散发之风,总是结辫盘实,再用素冠系好。

    “铮铮?”望江关漱口净脸的动作顿了顿。

    “是啊,她说大典前你若得空,便请到“老地方”会她。”闲话随脱,她说着浑不在意,取了豆粉和水,轻柔柔抹上他发。“你这头发可以和我木兰皇姐比美呢,几年前我看过一次,又直又亮,菡姐儿偷带我在夜里御风飞行时见到的!”

    “想家了吗,菂菂?”心思飞快一转,望江关挑了最直觉的问。

    大典当前,铮铮那头势必是赶不及了,顶多接下几日,做主人的多用心,尽力让宾客尽欢、不生嫌隙便行。

    “家?”她笑:“我在家啊,想什么?”

    “难道你真打算一辈子待在望家寨?”太愕然,来不及察觉心底过喜。

    妲己呢?西岛呢?东霖呢?公主呢?说到底,他们不过相依四年

    可那熟稔却似大半人生,连他也不由得怔忡惘然。

    “等你真准备赶我时再说啰”还笑着,她汲了筒清水放好。“剩下,你就脱了衣服安心洗吧,我去煮饭,保证不偷看。”调皮转开,脑中想的全是前几回梦里故意闹他的好玩模样。

    原来,她偶尔在夜里遇到的丰儿,都是望江关不自觉的梦。

    苦哈哈居多,小时候的他真没几天快乐。

    虚掩柴门,她淘米洗菜。

    水声哗哗,一同屋后。

    伏暑天闷“馈神祭”进行几日,平时防守甚严的望家寨难得洞开。

    多年来“有无湾”的“望家港”在国际间打出名号,传统上以追思礼祭为主的馈神习惯也渐渐掺上不同精神。海上陆上,闹哄哄挤进人潮,观礼有之,商贸更甚。

    这早,望江关等人依俗前往“玥池”祭祖。

    嵢稂山系唯一隘口,也是“望苗大战”结束之地。

    当年,望江关的父亲以一当关,死守着让余将残兵卷逃回来。

    打竹板,说风凉,想我年少走四方

    走四方,多荒唐,望家老寨得称王

    得称王,为安邦,年湮代远渐不详

    渐不详,亦无妨,有我老汉絮絮张

    絮絮张,沸汤汤,流言漫漫定难匡

    定难匡,便遭殃,谁

    “怪了,那人在屋外敲打半天,到底想说什么?”厨房里,她放下手间纱布,侧耳细听。

    代桃疆,坐中央,历月经年累风霜;累风霜,富家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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