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情势有如两军对阵,但仅以此刻实力而论,九元真人方面的人马,显见单薄多了,只有他和清风,及另一位老僧。纵然九元真人武功再高,也难是南明山庄方面的敌手。
南明山庄除原有的周海山外,在大门口一字儿排开的,便有方易清、周无尘、苗仲远、花得芳、于志武、周天雄、沈月红和苗秀秀,可谓声势浩大,场面惊人。
九元真人一见庄内竟涌出这多高手,而且大部都是昔日老友,连绝迹江湖十几年的玉面公子花得芳也在行列之内,似是大感惊讶,微微欠身一礼道:“想不到今晚来南明山庄,倒赶上一场盛会!”
周海山身为南明山庄总管,虽然方易清、阁无尘、苗仲远等人当年在朱南明门下,论辈分地位都在他之上,却不得不以地主身分,起而应付,冷笑一声,道:“不知总护法夤夜进庄,有何见教?”
九元真人只觉一楞,双目一阵眨动,道:“周总管好像对贫道已大起戒心?”周海山仰天打个哈哈,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南明山庄归顺天地教,只是在下迫不得已的因应措施,从现在起,在下郑重宣布,已和天地教誓不两立,道长是天地教的人,想进本庄,彼此只好以刀兵相见了!”
方易清接道:“九元道长,你和朱盟主当年会是方外的莫逆之交,为何竟腼颜事贼,有辱三清,老朽真不知道长的廉耻何在?”
九元真人双颊一阵抽搐,赧然一笑道:“骂得好,贫道正是早知周总管投靠四奇,并非真意,所以才冒险前来南明山庄表明心迹,但愿各位对贫道不再误会。”
周海山哼了一声,道:“好一个阴险狡诈的牛鼻子,难道在下还会上你的当?”
九元真人显出满面无奈之色,不由望向行列中的沈月红道:“红儿,你跟随为师在茅山上清宫多年,应当清楚为师的为人了?”
沈月红叫了一声“师父”却呐呐地再也接不下去。
她虽然曾怀疑师父归顺天地教也许并非真心,却无法找出可资佐证的证据。
九元真人见自己一手抚养成人的心爱弟子都有大义灭亲之慨,不觉惨然一笑,道:“连自己的弟子都不相信师父,贫道对各位的误会,还能再说什么!”
周海山大声道:“久闻道长当年是武当派第二高手,如今武功想必更为深厚,若今晚硬要进庄,周某只有舍命领教几手高招了!”
说着,长剑霍然出鞘,大步向前走去。
方易清终竟为人沉稳,及时拉住周海山。
略一沉忖,道:“道长的归顺天地教,老朽的确百思不解,既然声称要表明心迹,总得拿出真凭实据来才是。”
九元真人似是忽有所悟,道:“贫道想问各位一句话,那金龙寺,原来住持方丈圆觉大师,他可是天地教的人?”
方易清道:“圆觉大师一代高僧,正气凛然,岂有和天地教狼狈为奸!”
九元真人立时闪过一旁,道:“各位看看这位大师是谁?”
他话声甫落,周天雄早急步奔向那位老僧,倒身拜了下去。
原来大门上方虽然高悬两盏风灯。只因那老僧站得较远。
而且众人也未深切留意他是何人。
直到此刻,方易清、周无尘、周海山、苗仲远、花得芳等才认出那老僧赫然是圆觉大师。
霎时间的变化,方易清等人呆了一呆。
立即涌上前去,和九元真人等赔罪见礼。
周海山还剑入鞘,扶住九元真人,叫道:“道长何不早说,方才在下实在太过渎犯了!”
九元真人道:“其实各位对贫道假意归顺天地教,早应看出端倪,鹤鸣和红儿等上次夜入天地教总坛,以及前些天在金龙寺,都和贫道当面见过,贫道始终在四奇面前隐秘他们的身份,难道这件事还不足以证明贫道的心迹?”
方易清陪笑道:“只怪道长在其他方面装做得太像了,所以他们才忽略了这一层。”
九元真人道:“贫道若在四奇面前装做得不像,一旦露出破绽,岂不前功尽弃?”
沈月红道:“其实鹤鸣师兄和弟子也早就觉出这些可疑之处,但弟子们只想到师父是念在师徒之情,不忍加害。”
九元真人道:“只怪为师对假意归顺天地教之事,事先不曾对你们明言。为师若真想加害你们,你和鹤鸣在上清官那七八天里,单独与我相处,为师不是随时都可下手么?”
众人簇拥着圆觉大师和九元真人等进人大厅。
沈月红重新上前拜见师父和师叔清风。
分宾主坐下后,方易清首先开言道:“道长为何假意归顺天地教,也该对大家解说一番了。”
九元真人喝了口茶,长长吁口气,道:“说来话长,早在三四年前,贫道所主持的茅山上清宫,就有人和天地教暗中来往,起初贫道还蒙在鼓里,待得知实情时,已是难以收拾了。”
方易清道:“上清官的不肖弟子,都是什么人,道长应当清楚才对。”
九元真人道:“其中以贫道的师弟明月和弟子竹青两人为首。另有几人,经贫道暗中晓以大义,都已迷途知返。”
方易清道:“道长为什么不再对明月和竹青晓以大义?”
“这两人一向心术不正,而且已受过天地教不少好处,想使他们回头,谈何容易。若贫道贸然规诫,万一他们密报四奇,上清宫也许早在三四年前就无法幸存了。”
“道长总应有所处置才对?”
“贫道万般无奈,才交代清风师弟,也和天地教暗通消息,表面是和明月竹青声气相通,实际是向贫道随时回报天地教和明月竹青的动向。”
“那明月竹青两人可知道道长的用心?”
“贫道只能见机行事,对这两个叛逆,采取敷衍方式,因之,贫道的动向如何,在上清宫的十五名弟子惨遭溅血横尸之前,他们始终无法得知。”
“上清宫十五名弟子被害之前,道长可曾知情?”
九元真人霎时泪流双烦,显得无比激动,叹口气道:“贫道若事前知情,即便拼着一死,也不能让他们得逞,连清风师弟得知真情时,也晚了一步。”
“他们是怎样下手的?”
“明月竹青两个叛徒,早知这十五名弟子,誓死不肯归顺天地教,所以就密报四奇,由耿四娘、陶姗姗两个女魔头,亲率高手数人,趁贫道不在道观之际,将十五名弟子全数杀戮,所幸红儿当时不在道观,侥幸保住一命。”
“据说天地教杀害贵观十五名弟子时,清风道长也在现场?”
“不错,清风师弟事先并不知情,直到进入道观后,在耿四娘和陶姗姗的监视下,他怎敢反抗。不过他仍不忍亲手杀害自己的弟子,但也只能站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十五名弟子受死。他当时的激愤悲痛,以可想而知了。”
“那么道长又为何归顺了天地教?”
“贫道回道观后,见弟子全被杀尽,已无法再耽下去,又想到四奇曾透露过,若贫道归倾他们,将委以天地教总护法的高位,觉得何不将计就计,假意混进天地教,徐图人事,这样不比与四奇正式为敌方便得多么。”
“据说四奇这些年来,网罗能人甚多,他们肯将道长委以总护法高位,地位仅在四奇之下,对道长也算另眼看待了。”
“这要归功于贫道用了一点心计。”
“什么心计?”
“贫道放出口风,说自己藏有一册朱盟主的武学秘笈,凭着向陶姗姗送上这册秘笈,才得到总护法的高位。”
“道长真藏有朱盟主的武学秘笈?”
“其实贫道只是模仿朱盟主的笔迹,用陈旧的纸张,将自己研创的几样武学记录在上面,陶姗姗不加细察,也就信以为真了。贫道不妨告诉各位,连圆觉大师得能被囚三年不死,也多亏这一册朱盟主的武学秘笈才保下命来。”
“没想到陶姗姗一向精明过人,却被道长瞒过。道长就是藉总护法的高位,救出了圆觉大师?”
“贫道在进入天地教之前,早知圆觉人帅已被四奇囚禁,这一个多月来,我已把天地教总坛内部情形,弄得一清二楚,圆觉大师原被囚在金龙寺,直到最近,才移到天地教总坛,那里除四奇之外,只有贫道一人可以进出。”
“道长为何选择这时候劫救圆觉大师?”
“本来贫道还想在天地教总坛多耽一些时日,以便再做几件有益南明山庄的大事,却因四奇均已离坛外出,而且于护法昨夜又救走你们两位,贫道自难摆脱干系,若不趁这个时候离开天地教,以后就很难再有机会了。”
方易清一楞,道:“于兄救方某和苗兄出牢,与道长又有何牵连?”
“四奇离坛之后,天地教总坛之内,自然归贫道坐镇,若四奇回来得知出了这样大事,贫道如何向他们交代?所以只有一不作二不休,也劫出圆觉大师,带着清风师弟投奔南明山庄来了。”
众人静静的听着九元真人和方易清一问一答说到这里,连忙把视线投向圆觉大师。
圆觉大师被囚天地教三年有余,此刻初见天日,也难禁内心的激动。
周无尘叹口气,道:“大师被天地教暗算的经过,周某虽不清楚,但这里不少人都去过金龙寺,知道是寺内出了不肖之徒圆通,才使得大师被囚禁三年有余,方兄易清,前几天就是在金龙寺被擒的。”
圆觉面色如罩寒霜,许久,才缓缓说道:“但愿我佛大发慈悲,教老衲得能再回金龙寺,亲手清理门户。”
周无尘道:“南明山庄又有大师和九元道长几人加入,现在已可正式和天地教硬拼一场了,只要消灭了天地教,周某等情愿协助大师清理门户。”
圆觉摇头道:“这是老衲自家之事,不敢劳动各位施主插手。”
九元真人面色又现凝重,道:“南明山庄虽然目前已聚集了这多高手,只怕仍非天地教之敌。”
方易清道:“难道道长还有什么顾虑?”
九元真人道:“诸位可知道四奇离开总坛是为了什么?这事除了四奇之外,只怕只有贫道一人清楚。”
于志武连忙间道:“道长的话不错,连于某身为天地教总坛护法,都毫不知情,道长何不说出来让大家知道。”
九元真人一字一句的道:“他们是去迎接天魔神叟欧阳天出山。”
此语一出,方易清、周无尘、苗仲远、周海山、花得芳、于志武等人,全都大惊失色。
只因天魔神叟欧阳天这七个字,三十年前在武林中,莫不闻名丧胆。
沈月红忍不住问道:“师父,天魔神叟欧阳天是何等人物?”
九元真人道:“你小小年纪,难怪不曾听说过。五十年前,江湖上,有所谓男女双魔,女的是天魔龙女唐凤仙,男的就是天魔神叟欧阳天。”
沈月红道:“不错,四奇请出唐凤仙之后,仍然贪心不足,此刻又要请出天魔神叟欧阳天。欧阳天在五十年前,正值壮年,当时人称天魔公子,直到三十年前绝迹江湖时,因年纪已经老大,才改称天魔神叟。”
沈月红道:“他的武功如何?”
九元真人道:“傻孩子,他的武功若未达登峰造极之境,江湖人物怎会对他闻名丧胆。”
“比唐凤仙如何?”
“据说他们两人,也曾交手数次,大概总是不相上下吧。”
“他们既然交过手,一定是相互为敌了,四奇已请出唐凤仙,再请出他来,岂不要相互残杀?”
“他们数度较技,只是为了私情。”
“他们又有什么私情呢?”
九元真人若有所思,喝了口茶,道:“这要先从唐凤仙说起,唐凤仙在五十年前,可说天生尤物,艳冠群芳,当时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武林高手,数以百计,而她却始终不屑一顾,甚至不少想亲近她的,都丧命在她的无情剑下。”
沈月红转身动着眸子,道“唐凤仙这些往事,前些天在徐州客栈,周伯伯已对弟子们提起过。”
九元真人继续说:“欧阳天也是追求唐凤仙的高手之一在所有高手中,也只有他的武功可以和唐凤仙分庭抗礼。”
“这样说,唐凤仙必定也看上他了?”
九元真人摇头道:“唐凤仙眼高于顶,照样对他不理不睬,因之,两人才有数度交手的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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