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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他是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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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弦仓皇移开目光转身逃往内巷,正欲快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忽地见到前方小丽花立在街心眼中带泪苦苦看她:“十八子我想求”

    阿弦被方才陡然所见的那幕吓得慌了纵身跳到旁边避开她这就是在袁恕己看来她很突兀地闪避的奇异一幕。

    只是还未跑出两步身体像是被一股寒冷的冰水侵入,透骨的冰冷让她猝不及防往前扑倒在地。

    等再站起来的时候阿弦已经不是“阿弦”了。

    “她”迈着碎步来到府衙。

    手轻轻地抵在下颌处,犹疑打量着府衙的门首又左右逡巡扫向守卫。

    守卫们因都认得阿弦,是以并未恶声恶气,其中一人反而问:“十八子怎么这会儿来了?”

    “她”才仓促而略带羞涩地低头一笑,抬腿迈过门槛,往里而去。

    守卫们回头打量了一眼满面疑惑:“十八子今天怎么有些古怪刚才”

    两人对视,顷刻却十分默契地各自移开目光,不再深思。

    “阿弦”一路进了内堂,小典房中却还有另外一个人。

    且说小典在府衙里又调养了两天本已脱了险境。

    听说已经判决了凶徒,小典心中的大石落地,可毕竟小丽花已经不在人世,想到在世间唯一的亲人也不复存在,又想到先前自己遭遇的那些非人折磨,如今心愿已了,万念俱灰,所以精神萎靡,身体状况竟也江河日下。

    故而这两天竟只是强撑着等死,只等处决了罪犯后咽气。那大夫也是无能为力。

    此刻在房中探望小典的正是连翘。

    小典曾跟连翘见过一面,又从别人口中听说连翘在小丽花案中所做,他是个心软且善的好孩子,便对连翘存有一份感激之情,竟不顾身子细弱,挣扎着下地要向她磕个头。

    但他一来病弱,二来腿上的筋腱受损,动作不便,几乎从床上栽下来。

    连翘见他形销骨立,心中酸涩,紧走两步拦住,小典早支撑不住,头晕目眩,只问:“那些人已经死了吗?”

    连翘道:“午时三刻,已经处决了,你听外头还有鼓声呢。”

    小典道:“这样我就放心啦。”

    连翘怎会不解他的心意:“小典,你可不要错想了!”

    小典闭着眼睛,眼中的泪流落不绝:“之前你为我姐姐做的事我也知道了,姐姐,你是个好人,现在再求你一件儿,等我死了,你把我跟姐姐”

    连翘转头将泪挥去,方轻声喝道:“别瞎说!”

    小典道:“我小的时候不懂事,只知道我是有个姐姐的,但问起娘来,她却总不告诉我姐姐在哪里。”他深深呼吸,睁开眼睛,“后来娘去了,我跟随王先生,再后来,进了秦府,才知道姐姐当初为了我们”

    连翘垂首咬紧牙关,小典道:“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见姐姐一面,他们告诉我,只要我听话就会让我跟姐姐见面,我是听话,可是熬了那许久,我渐渐知道他们是骗我的”

    秦张那些人因见小典向来温顺听话,对他的看管便松懈了,殊不知小典心里偷偷谋划着逃跑出来找小丽花,那一次连翘在菩萨庙里见到他,就是他才逃了出来。

    后来被捉拿回去,那些人为了惩罚他,又故意告诉他小丽花已经死了。

    小典大哭。

    连翘抱着这少年的身子,明明是才要绽放的年纪,却干瘦的如同一片枯叶。就算连翘阅尽千帆,自诩心硬如铁,这会儿也禁不住同他一起潸然泪下。

    正在此刻,便听得门口有人轻轻唤了声:“小典。”

    两个人转头,却见房门打开,竟是“十八子”徐徐走了进来。

    连翘一眼便看出十八子的举止跟昔日大为不同,且隐约带几分眼熟。

    正疑惑间,她已经走到床前,先是看着连翘,道:“姐姐在我身后苦心做的那些,我都看见了,幸而刺史大人同十八子联手查明真相,给我姐弟讨回公道,也还了姐姐清白,多谢姐姐。”

    连翘双眼慢慢瞪圆,毛骨悚然,松开小典站起身来,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十八子”:“你、你是小丽花?”

    小丽花不答,转头看向床边的小典。

    小典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小丽花举手,轻轻抚上少年枯瘦的脸:“弟弟,你受苦了。”

    只是一句话,却让小典在瞬间泪如泉涌,极快地模糊了双眼。

    小丽花凝视着眼前少年:“姐姐是个最蠢笨的人,这么多年来都错把豺狼当作好人,才害弟弟吃了那许多苦。”

    小典再也忍不住,哑声叫道:“姐姐!”张手用力将她抱住!

    小丽花微闭双眸,脸颊轻轻地蹭着少年鬓边,发出欣慰的叹息:“这许多年来,姐姐唯一的心愿就是再见你一面,就如现在一样抱你,我的好弟弟”

    小典放声大哭。

    连翘几乎站立不住,死死地倚在床柱上,眼睁睁看着这幕,手捏着帕子堵住嘴,眼中同样泪如雨下。

    小丽花缓缓睁开双眼,在小典头上亲了一口:“答应姐姐,你要好好地活着,不管多难都要好好地活着。”

    小典用力抱紧了她,嚎啕大哭:“可是我想跟姐姐在一起。”

    小丽花抚着他的头:“乖孩子,你一直都跟姐姐在一起啊。”她的声音这样温柔,就像是一阵春风,将少年心底的冰冷融化殆尽。

    最终的告别终究来到。

    小典跌跌撞撞下了床,连翘竭力扶住他,小典大叫:“姐姐!”

    小丽花已经走到门口,闻声回首,向着两人歪头一笑。

    此时,在连翘跟小典看来,眼前的人已经不再是十八子,而真真正正是小丽花,那样烂漫耀眼的笑脸,就如同春风中漫山遍野盛放的娇艳丽花。

    有诗云:

    浮天水送无穷树,带雨云埋一半山。

    今古恨,几千般,只应离合是悲欢?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

    且说府衙门口,袁恕己询问十八子如今何在,吴成面露难色,道:“大人,这事实在怪极了,我因见十八子要出门,便要躲了,谁知眼看十八子出来,才走了三两步,忽然瘫软在地上。我正要去扶,那食摊上的老朱头赶来,将十八子搀扶起来”

    据吴成说来,当时阿弦就如同醉酒一样,摇摇晃晃,神志也似有些不清,多亏了老朱头扶着,一径出府衙去了。

    袁恕己听了吴成的诉说,狐疑不解。

    今日袁恕己之所以将安善带回来,一来是为了从他口中打听有关十八子之事,二来,却也正是因为小典的情形很不好,袁恕己看了出来,便想让安善过来,希望能有一二效用。

    谁知竟会又是如此意外的情形。

    正思量间,有人从厅外进门,笑道:“此地的事情已经了结,袁大人,我们也该告退了。”

    说话之人身量长大,身着军服,正是先前左永溟从军屯请来的救兵,豳州兵屯守卫副将雷翔。

    袁恕己忙回身迎着,两人寒暄几句,雷翔忽然道:“另外,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袁兄是否成全。”

    袁恕己道:“自家兄弟,还说什么客套话?如今我在这豳州当差,自要守望相助,这一次若不是雷兄来的及时,也无法惩治本地奸恶。”

    雷翔大笑几声,道:“是这样的,我想向袁兄借一个人。”

    袁恕己意外:“借人?哦是吴成还是老左?”

    雷翔含笑摇头,道:“都不是,是你们本地县衙里一个唤作十八子的。”

    “是小弦”袁恕己越发意外,惊疑问道:“雷兄怎么会想到借他?是为了何事?”

    雷翔乃是军中将领,无缘无故怎么会借一个不相干的小衙差?若说军中有事,也归军中料理,本地文官包括刺史等都是不得插手的,更遑论阿弦这样的小公差了。

    除非

    雷翔叹了声,面露无奈苦色:“的确是有一件棘手的事儿,非此人不可。”

    原来因千红楼死了个妓女,今日一早消息便在桐县传开,青楼,妓女,三教九流,飞短流长,瞬间诞生出好些各种各样的流言,却无一例外地匪夷所思,扑朔离奇。

    今日高建同十八子两人去巡街,便缠了她一路,起初十八子并不理会,谁知这路上更饱听了些街头的闲言碎语,比如有传言说是个嫖客,因吃白食不认账,同小丽花拉扯起来,一怒之下铤而走险,诸如此类更加让高建心痒难耐。

    十八子道:“多积些口德是正经,只是寻常命案而已,如今府衙来了新刺史大人,正严查此案,相信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高建知见她脸色肃然,也知她向来的性情,遂叹了声,死了打听的心。

    只一拍脑门说:“是了,给这个搅闹的我几乎忘了正经事,临县曹财主家的那个大买卖,你要不要去?”

    十八子摇头,高建道:“曹财主是个手阔的人,你若真的做成了,只怕辞了这差使一年不做,也依旧宽绰逍遥。”

    十八子仍是不语。高建着急:“上次松子岭的那老头子穷的那样,一个铜板也拿不出来,你还肯帮忙呢,怎么遇上富贵差使,就犯了傻呢?”

    正说到这里,就听得重重一声咳嗽。两人抬头,却见是陆芳不知何时立在县衙门前的石狮子旁边儿,脸色不阴不阳地打量着他们。

    高建见状,如老鼠见猫,陆芳却意不在他,挥手叫他快去。高建如蒙大赦,忙忙地窜入县衙去了,临去还狗胆回头,对十八子使了个眼色。

    十八子亦甚是精灵:“捕头找我有事?”

    陆芳便把袁恕己召见一节说了,又道:“他叫你去,多半是要问昨晚上的事了你要如何回答?”

    十八子却看出他并不是真心想知,而是有话要说罢了,当即问:“捕头有何吩咐?”

    陆芳皱皱眉,见左右无人,便走前一步,几度踟蹰,终于说:“我也不管你怎么无缘无故提起王先生来的,便先跟你透个信儿,方才袁将军将王先生审了一番,已经洗脱他的嫌疑,我待会儿还要拿连翘去府衙呢你好生应付说话,不要跟连翘一般信口开河,弄得一身腥,吉凶难测。”

    说了这几句,又冷哼道:“那婊子向来也是个机灵会事的,今次不知撞了什么邪,浑然忘了忌讳。”

    这大概便是敲山震虎了。十八子点头道:“捕头的话我记住了。时候不早,怕迟了袁大人不喜,我便先去了。”她行了个礼,转身往府衙方向而行。

    陆芳忽地又喊住她:“方才高建撺掇你什么?”

    十八子挠了挠头,陆芳道:“我隐约听见说曹廉年,他虽财大气粗,但听说他暗中曾跟高丽人有些牵连,如今新刺史性情难定的,你最好还是不要去趟这浑水。”

    十八子拱手道:“是。”

    十八子来至府衙,里头通报,一路领着入内,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府衙,却见虽然砖石陈旧,但地方颇大,建筑雄伟非凡,比县衙不可同一而语,很显威仪气象。

    袁恕己正在书房办公,底下人领至,通传后,十八子又在门口等了半日,里头袁恕己才放下一卷公文,抬头看了她一眼。

    他道:“昨夜你为何不告而别?”

    十八子袖手垂头,恭敬道:“昨儿我以为事情都完了,加上又要帮着伯伯收摊,便先走了。请大人恕罪。”

    袁恕己哼了声,道:“你在县衙当差,却赶着去收摊,那不如就放你一直守着摊子如何?”

    十八子讪讪道:“我知错了,求大人轻罚。”

    袁恕己将她从头到尾复看了一遍,昨夜相遇,到她离开,这人似自带迷雾,让他总是无法辨认清楚,如今日影当空,看的分明。

    如今见她服软求饶,袁恕己心里恼散大半:“你过来。”

    十八子迟疑片刻,终于依言往前。

    袁恕己道:“你抬起头来。”

    十八子哭笑不得,只得微微抬头。

    却见她下颌尖尖地,透着一股灵秀气,那露在外头的左眼,像是被太阳光照射的溪流,格外清澈,又透出几分疑惑。

    这一刻,袁恕己忽然好奇摘下眼罩的她,会是什么相貌,他凭空想象了一刻,却无法想象得出来。

    这感觉让他略觉懊恼。袁恕己道:“本官也听说了些有关你的传闻。”

    他故意停了停,看十八子的反应,却见她仍是平静地立在跟前儿,浑然不惊。

    袁恕己沉沉道:“坊间有些传闻,说是你能通鬼神?”吐出这句,他似松了口气,不疾不徐道:“可是真的?”

    “嗤,”却是十八子笑了出声,道:“怎么大人也听这些无稽之谈,先前我在巡街,听他们说起昨夜千红楼的命案,当真是说什么的也有,还说小丽花是给先奸后杀,更有说是小丽花太过淫乱,引得野狐恶鬼索命之类,大人觉着这些可信么?”

    袁恕己道:“我如今说的只是你,何必顾左右而言他。”

    十八子道:“这不过是一个理罢了。大人不觉得么?”

    袁恕己道:“好,既然你说到千红楼的命案,那么昨晚上你在小丽花房中,为什么说王甯安是此案的凶手?本官看你明明未曾仔细查验,难道是凭空得来?”

    话音未落,他终于如愿以偿十八子的脸上透出一种无法形容的怔楞,那只明澈的眼睛里的光逐渐隐没,仿佛溪流转作深湖,幽暗不可测。

    袁恕己道:“如何不说了,本官等你回答。”

    沉默,十八子道:“这个其实最简单不过。”

    袁恕己缓缓起身:“哦?”

    十八子低着头:“其实昨晚上我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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