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识毅然提出对策以袒护凉子。只怕稍有不慎一失足成千古恨,甚至影响到退休后的生活。只有眼不见为静,努力不让警视厅内部的暗斗曝光。我明白这是勉强不来的,成为凉子的伙伴就是劳心劳力的开端。
在刑事部参事官室里,地位仅次于凉子的丸冈警部喊住了我。
“你每天辛苦了。”
“哪里,还过得去。”
“老是让你跟着驱魔娘娘东奔西跑,实在过意不去,不过希望你能了解这项工作其他人是担待不起的。”
丸冈警部年约五十岁,顺利的话在工作个两年就能圆满退休。据说他过去曾经是搜查三课以行事稳健著称的刑事,好不容易升上警部,却不幸被分派成为药师寺凉子的部属,现在只有一心祈求平静度过每一天,合着糙米茶、看看报纸打发日子。
“真是平白糟蹋人才,真应该让他到现场办案才对。”
我心里才这么想着,办公说上的内线电话就响了。
“泉田你在吗?马上过来一下!”
我站起身并向丸冈警部打声招呼。“那我要去工作了。”
“嗯,祝你好运。”
接受了听起来很慎重的祝福之后,我走近凉子的办公室。凉子首先告诉我她已经把列为物证的雨伞暗地里送交鉴识,接着就把近五十张文件递给我,那是贾琪透过网路传过来的资料,她全部列印出来。
“原来如此”
看过一遍之后,我点点头。
很明显的,西太平洋石油开发并非正当经营的公司。干部十五名加上一般职员九名,以这样的人数根本无法负担公司的全部业务,更何况其中十名干部是外聘人员,全部是财务省与经济产业省的退休官员。
如果每位专职干部的年薪五千万日元,并提供个人办公室、秘书与专车接送,合计起来的总额也不算惊人,那么这家公司每年究竟要如何运用一千亿日元的巨款呢?
“他们支付给四十家公司包括采堪费、调查费、研究费等等款项,然而这些全部都是事实上根本就不存在的幽灵公司,最荒谬的是这个。”
凉子指向一个名词:“精神能源工学研究所”好诡异的名称。所在地位于千代田区三番町的高级公寓,每年有三亿日元的顾问费汇入户头,上头还记载了所长的大名,我一时不知道这个名字该怎么读。
“百目鬼灿(ぎあきざきら)”
凉子帮我念了出来。
“衔接万魔殿、西太平洋石油开发与兵头那家伙的线索。”
“他是什么来哩?”
“医学博士,同时也是理学博士。”
“这么厉害。”
“打着以上名号的神秘论者,由于没有成立宗教法人,所以还称不上是教祖,不过这个精神能源工学研究所所拥有的九百名赞助会员,全是财、政、官界的知名人士。”
且不论阿道夫希特勒那种极端的例子,权力人士向来十分迷信。无论如何倨傲的在上位者,经常会对自己所处的地位焦虑不安,因此才会想要仰赖一个超乎人类智慧之上的存在。
也许有人会觉得,既然取得了自然科学方面的博士称号,怎么还会热衷神秘学说呢?然而事实上的例子比比皆是。
在东京地铁散布沙林毒气的狂热宗教团体里也不乏医生与科学家,这一点令人大为震惊,理工科的书桌前的秀才之中:“在这个世界上真理只有一个,只要揭开唯一的方程式,就能起必答道真理所在。”
有人对此深信不疑,于是招摇撞骗的教祖与骗子就信心满满的表示:“我知道真理,我的话就是真理。”
凭着这句话轻而易举蒙骗了不少人,想到此时就让我回忆起我高中时代的数学老师曾经讲的一句话:“国文称不上学问,以不同角度解释同一篇文章,哪里算是学问呢?只有方程式才是学问。”
后来他跟同校的女老师发生婚外情,对方的丈夫闯进教师休息室把他痛殴了一顿,看来他也解不开男女关系的方程式。想想,当老师真是个吃力不讨好的职业,小孩子迈向成熟的第一步就是对老师产生不信任感。
“这个男人经常在财务省大楼以政、财、官界的有力人士为对象,举办演讲或座谈会。”
“这样就可以赚取演讲费对吧。”
“这还是算小case。”
“难道说,百目鬼灿这号人物使用类似魔术师的能力,控制政客与政府官员,按总图谋不轨?”
“你看你看,这就是百目鬼灿的照片。”
凉子把一本书拿给我,一看到“预知古往今来的电脑方程式”的书名,我就意兴阑珊的翻开封地,只见一张彩色照片占满了整个封底版面,削瘦细长的脸型与鼻下的胡须一点也不相称。”这个人是几年前开始活动的?”
“事情是从十年前开始进行的,那时有个人在其中主事。”
“是谁?”
“议员中神真悟。”
“哦、是那个响叮当的大人物啊”议员中神真悟被誉为民主自由党老大,正确年龄不详,大约有六十岁以上吧。毕业于东京大学法学院,算得上是凉子跟由纪子的学长,曾经任职当时称为大藏省的财务省,从银行局长的位子退休后便投身政界。在新进议员时代就表现优异,已经连任三届大臣,听说著名银行的高层主管见了中神连气也不敢吭一声。矮胖的身材套上老鼠色的西装,从黑色公务车走进高级日式酒家,财界知名人士都跪拜迎接。
“以前他担任经济产业大臣的时候,成立了西太平洋石油开发公司,而在担任财务大臣时,设置了三田分处,光凭这些相关状况,已经足以构成案件证据。”
“中神议员”
直觉告诉我,这个人的嫌疑很重。我以前在电视新闻或座谈节目看过这个人,顶着仿佛用橄榄油涂抹过一般刺眼的宽广额头,滔滔不绝的阐述这反对情报公开的意见。
“一般国民根本不需要知道所有内情,因为就算知道了也无能为力!事实上并不如那些无知的门外汉所说得那么危险,政治与行政方面的事情放心交给专家来处理就行了。”
人前说得那么冠冕堂皇,结果就在一个月前,强拉女大学生进入议员会馆的“不纯洁关系”画面被写真周刊杂志拍了下来。此外还从经营不善而倒闭的银行收受了两亿日元的献金,政治丑闻接踵而来。
不过这种人就算图谋不轨,动机也是相当庸俗的吧。
“他们擅自挪用了这么庞大的权利、资金与土地,究竟是想做什么呢?”
“只要进入万魔殿就知道了。”
“你想进去?”
“这还用问。”
“又没有搜查令。”
“搜查令?单凭一张纸休想阻挠我的行动,对了泉田,你昨天所说的是认真的吗?”
我顿了一下随即点头。
“你是指与室町警视合作的提案吧,是的,我是认真的。”
“其实根本没必要找她合作,不过我最讨厌外来的干扰,大闹一场之后把烂摊子全部推给由纪子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我不便当场发表意见。
“就这么决定了,泉田,你立刻去找由纪子把事情说明白,记得态度要有礼貌一点。”
“这一点你尽管放心。”
我又不是你,我把这句话吞回喉咙。
警备部统辖机动队,实战部队的基地位于都内的市谷、若松町,设置于警视厅的属于行政部门。
来的十楼的警备部参事官室,首先是一名女服务员询问我有何贵事,接着出面的是岸本警部补,瞧他一副皮光肉滑的令人生厌的脸色,就禁不住想挖苦他一两句。
“你今天气色看起来不错。”
“嘿嘿嘿,因为我还年轻嘛。”
“真令人羡慕啊。”
“哎呀,没这么夸张啦,泉田先生不也曾经度过人生中的黄金岁月吗?”
居然用过去式!叫这家伙收拾烂摊子,我丝毫不会觉得良心不安。
“药师寺警视派我来的”
“凉子小姐吗?”
岸本相当崇拜并非自己顶头上司的药师寺凉子,并尊称她为“凉子小姐”因为被凉子打骂令他产生快感,这种崇拜方式还真危险。
“没错,凉子小姐派我来的,带我去见你的上司吧。”
进入室町由纪子的办公室,布置相当一般化,完全不同于凉子的办公室,因此无需在此赘述。大型书架的上半部分是玻璃板,陈列着法律书籍与人事录,下半部是木板门,无法窥见内部。
由纪子请我就坐。
我突然想起昨天由纪子阅读的文库小说书名“笑傲警官”内容以斯德哥尔摩警视厅刑事课主任马汀贝克警部为主角的推理小说系列,我也在看这套书,可说是公认的杰作。
“容我打个岔,你喜欢马丁贝克吗?”
我忍不住询问道。由纪子略显吃惊,不过她接着表示:“这个嘛,贝克固然不错”
由纪子一本正经的作答。
“但是我个人比较欣赏丹法特拉森。”
“哦,这样啊。”
我感到意外,原因有点难以启齿,因为我觉得跟由纪子的个性不太搭调。
丹法特拉森是贝克的同事,亦即刑事课的警部,精明干练却被上司与同事排挤,由于他的家世优渥,经常炫耀昂贵的随身物品或知名品牌,说话尖酸刻薄、骄傲自大、蛮横任性又自私。
耶?怎么跟某人好像。
我瞄了由纪子一眼。有句话说:“模范生反而会羡慕不良少年或无赖。”不过我不该随便脱口而出,决定言归正传。
“也因此药师寺警视希望能够与你合作,不知你意下如何?”
由纪子面带苦笑。
“我不觉得凉子会主动提出这种做法,我看是泉田警部补你的建议吧。”
“明察秋毫,不过一开始劝告我们要提防兵头警视的是你。”
“是啊,我知道。”
“你认为兵头警视比药师寺警视更具危险性吗?”
“凉子在组织内从事破坏,兵头警视则打算腐蚀掉整个组织,这是我的看法。”
“听起来的意思好像是说炸弹比病原菌来的好一些。”
“可以这么说吧。”
点头之后,由纪子的正要露出的苦笑随即打住。
“说话要谨慎点,泉田警部补,她好歹也使你的上司。”
“我明白,遗憾的是我们不能自由选择父母、上司跟班级导师。”
这次由纪子完全笑开了,笑容看来很美,平时总见她板着严肃的面孔,真是可惜了这张漂亮的脸蛋。
“可不可以具体说明一下,兵头警视这个人究竟是做了什么事?”
我忆起自己的遭遇,被狠狠踩住的脚背留下一块淤青,到现在还隐隐作痛,我想兵头应该不是为了好玩才故意这样虐待我。
我很明显看出由纪子的犹豫,仔细想来,她再三批评兵头警视,然而却没听她提过详情。
整整经过一分钟的沉默之后,由纪子似乎好不容易做下决心开始叙述起来。
兵头警视在警视厅总务部人事第一课呆过很长一段时间,他专门调查警官们的行动,凡是从事任何不法弊端的分子一律暗中处分,不对外公开。所谓的处分就是贬职或退休,不是像凉子那样把对方“消灭的一干二净!”
有一次,一名被人选为警视厅之花的美女警官在路边捡到钱包却据为己有,金额高的五十万日元,因为它需要钱送小孩就读私立明星幼稚园,才会一时冲动起了贪念。
后来兵头警视不知用什么方法发现了这件事,强逼这位女警官与他发生肉体关系,并且食髓知味、一而再再而三。不久此事被她的丈夫得知,盛怒之下拳脚相加要她说出对方的名字,当她一回过神,手上拿着菜刀,而丈夫则倒在血泊当中。其实她的丈夫还有气息,她却以为自己杀了人,于是把小孩寄放在娘家,在回程途中从高楼屋顶跳下
“那位女警官是我在新进警员研修时代的直属前辈。”
由纪子说完便垂下头,我也沉默了好半晌,才终于开口。
“为她报仇雪恨吧,即使并非出自本意,目前暂时跟药师寺警视联手如何?”
专门掌握把柄恐吓威迫他人这一点,药师寺凉子跟兵头的做法是如出一辙,然而两者之间有着决定性的不同。凉子恐吓的对象都是地位高于自己的人,对我而言这是相当重要的一个关键。
4
我们约好两点在某个地点会合,jr四谷站附近,位于若叶的会员制高级健身俱乐部。
“这个地方保证绝对安全,完全不用担心会被窃听,一切包在我身上。”
凉子挺起胸膛,这个地方指的就是这家健身俱乐部,也就是jaces的关系企业,凉子理所当然得到vip待遇。
据说这里的会员多是知名人士,或许正值白天上班时间,客人并不多;此外,俱乐部里的健身教练之中,甚至不乏铁人四项或有氧运动等世界级选手。
等到由纪子与岸本拨空前来,凉子便带领我们一群人进入特别室。
那是位于二楼的宽广房间,放眼望去可以开大室内游泳池,看似健身教练、整个人充满力与美的年轻女性正指导从中年到初老的六名女客。一名女职员毕恭毕敬地向凉子行礼,顺便端来咖啡,我跟岸本不约而同坐在背对游泳池的沙发上。
岸本是电视卡通“紧身衣战士露儿”的忠实戏迷。听说他把卡通里登场的八名美少女的真人比例玩偶全部搜集到手,位于警察宿舍的房间俨然成了“紧身衣战士小屋”海报、ld、录影带、大小无数的模型、配音演员的签名板堆得满满一间。不过既然没有造成他人的不便,也没有对配音演员作出骚扰的举动,自然就随他高兴,只是我实在无意跟他做朋友之间的来往。
如果把“紧身衣战士”换成“地底人”凉子的热衷程度绝对不在话下。只是凉子比较阴险一点,在得知岸本的嗜好之后,以真人比例玩偶为诱饵,利用岸本作为警备部的情报来源。
换个话题吧!我现在在药师寺凉子警视手下工作,所有的头衔全部列出如下:部属、奴隶、家畜、助手、徒弟、忠臣、文官、副官。
现在有多了一个新头衔,那就是:口译。
药师寺凉子与室町由纪子为了共同对付兵头警视与其幕后蠢蠢欲动的势力而结盟,话虽如此,情形之所以发展到这个局面完全是逼不得已,并非出自当事人的本意。因为这两个人自从就读东大以来对于彼此抱持长达九年的反感,一旦开口就会掀起一番舌战。
客观看来,演变成舌战的责任大部分要归咎凉子,不过凉子似乎多少有点自知之明,因此在这时反过来要求由纪子先发表意见。
于是由纪子提出谨慎行事的做法。这两、三天内我们静观其变,一边确认警视厅高层单位的反应,一边搜集人证物证,以取得正式搜查令。这番意见所言甚是,不过
“你在讲什么天方夜谭?我看你根本没有搞清楚状况!”
凉子不屑地说,接着催促我。
“你来翻译!”
接到命令后,我重重咳了一声。
“呃——,药师寺警视的意思是,这个做法是不是太过迂回了点?目前的时机已经不适合在静观其变,可能的话最好马上采取行动。”
由纪子的眼镜闪了一下。
“是吗?我怎么觉得我听到的是更粗鲁的说词,是我多心了吗?”
“哎呀呀呀、真可怜!三十岁就出现幻听,原因是未老先衰?还是欲求不满?”
“我跟你同年龄!还不到三十岁!”
“我们是同届毕业没错,不过是不是同年龄就不得而知了,再说我可不认为你的精神层面比我成熟。”
停顿了一下,凉子又命令我。
“来,翻译!”
“以上是药师寺凉子警视的意见。”
“你这样根本不算翻译嘛!”
“啊——真是的,别闹了行不行!从刚才开始我们的对话一点建设性也没有。”
“由纪子,是你的提案一点建设性也没有。事到如今我们应该发动总攻击,一口气捣毁万魔殿,事后再作解释就行了。”
“那你的提案又有什么建设性,根本就是搞破坏,建议你最好想清楚自己的立场!”
由纪子也提高了音量。
“真抱歉,室町警视请你冷静下来,你特地前来结果变成这样,我明白你内心一定想当不悦。”
“泉田,不用那么毕恭毕敬!付薪水给你的又不是由纪子!”
“付薪水给泉田警部补的也不是你!”
“我是泉田的上司!你跟泉田一点关系也没有!是我训练泉田成为能干的部属!不甘心的话,你也把岸本训练成能干的部属试试看!”
称赞我能干这句我心领了,不过我可不记得凉子训练过我什么!难不成她所谓的训练指的是“饲养”的意思?
总之,我左哄右劝,勉强让会谈进行下去。与其说是口译反而像是主持人,或者是裁决检查官与律师论战的法官,不、没有那高尚,说是被棒球选手推来推去裁判还比较恰当。
好不容易才平息下去的舌战又重燃起战火,导火索是来自凉子表示手边所有的情报都是入侵财务省与石油开发公团的电脑获得的,让由纪子听了大为光火。
“骇客行为是违法的!透过非法渠道取得的情报在法律上是不能当作呈堂证物的!况且你居然还入侵政府机构的电脑”
“哎哟,你几时成了人权派律师的传声筒啦?”
“我们可是警察啊!”“当然,我不记得我有递出辞呈。”
“那就应该遵守法律与道德,循着社会正到形式才对!”
“噢——呵呵呵呵!你这些八股文应该去念给总理大臣听才对!我的良心是既不痛也不痒!”
“本来就没有何来痛痒!”
“哟!想不到你还蛮伶牙俐齿的嘛;你想说我不是人类吗?”
“不是人类就是有翼人了,不小的那种生物应当归到哪一类?”
我冷汗直流,硬是把话题拗回来。
“说的也是,那真的是这个世界的生物吗?”
由纪子的疑问是理所当然的,就连我如果不是亲眼目睹,根本无法相信这是事实。正由于亲眼看见了,就自然而然想进一步揭穿事情的真相。
在这一点上,凉子与由纪子的意见并未相左,只是两人的做法有着天壤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