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是老五!'
话声才落,那人影已奔入门来,'砰!'然一声,栽了下去。
黑袍老者'地灵煞田横'抢步上前,栗声道:'老五,什么回事?'朱昶的位置,正好在倒地者的身边,看得十分真切,只见对方浑身是血,气息奄奄,口中还在冒着血沫,他被称为老五,当是'断命煞'无疑。
以这煞神的功力,谁能伤得了他呢?
'丧门煞'与'追命煞'双双俯下身去,用手一探,脸色剧变,'追命煞'抬头望着“地灵煞'颤声道:'大哥,没救了,心脉已断!''地灵煞'面孔扭曲得变了形,双目赤红,咬牙切齿的道:'助他一点元气,我要问清楚'双煞各执住'断命煞'一只手,以中指按住'脉根穴',缓缓逼入内元。
没多久,'断命煞'回复呼吸,悠悠睁开眼来,口唇连连翕动,似乎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地灵煞'栗声狂叫道:'老五,振作些,说,什么回事?''断命煞'挣扎了许久,才迸出细如蚊蚋的声音道:'我与八弟至太极门回头''那"太极心法解"已取得了吗?'
'到手了又被夺八弟'
'老八怎样?'
'被害了'
'老八他被害了?'
'是'
'谁敢太岁头上动土,对方是谁?'
'十十'
'十什么?'
'十八飞天'
说完这四个字,头一偏,断了气。
'丧门煞'与'追命煞'松开了手,双双跌坐在地,目中尽是残戾之色。
'地灵煞'猛一顿脚道:'想不到对方先下了手!'对方是谁,朱昶不得而知,'十八''飞天'四个不完整的字,究竟代表什么,也无法判断,但有一点可以想像得到,能取煞神性命的,必是了不起的人物,'九地煞'积恶如山,杀人者人恒杀之,他面对死者,没有丝毫怜悯之念。
'断命煞'与所谓八弟'桃花煞',是不久前在废宅中,奉派赴'少林''武当''太极'的六煞之二,死者赴'太极门'取什么'太极心法解',不知又在'太极门'造了什么孽
'丧门煞'仰脸道:'大哥,咱兄弟的计划''地灵煞'狠声道:'仍然要完成,否则无法与对方抗衡!''但不知赴"少林"与"武当"的希望不要碰上''别说了!'
'追命煞'突地像受惊似的挺身站起,栗声道:'不对!''地灵煞'瞪眼道:'什么不对?'
'追命煞'向门外张了一眼,道:'五哥负伤奔回,难保不被对方跟踪,也许此谷已为''丧门煞'也一跃而起,恨声道:'如何对付?''地灵煞'切齿道:'如对方仅有一人,我弟兄三人足可应付!'本文出处利文网'liven' >liven
'追命煞'惨白的脸皮抽动了数下,道:'如对方不只一人呢?''地灵煞'略一沉思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暂避一时,加速完成计划!'一再提到计划,到底是什么计划呢?朱昶只有闷在心里,他没有插嘴的份儿,但意识到必与自己有关。
就在此刻──
一声厉啸,突告破空传来,以枭啼,又似狼嗥,那音调有说不出的刺耳。
'丧门煞白太官'目露骇芒,口里道:'不出所料,真的来了!''地灵煞田横'恨声道:'我们入林,伺机行动!''追命煞王十补'一指朱昶道:'他呢?'
'地灵煞田横'一偏头,道:'送他入秘室躲避,二弟,我俩先走!'说完,与'丧门煞白太官'双双弹射而出,'追命煞王十补'似乎连说一句话的时间都不敢浪费,一把抄起朱昶,向后进石屋奔去。
屋后,山岩脚,有一方突出的岩石,约有桌面大小,'追命煞王十补'用手一按,突岩自动挪开,露出一个洞穴,朱昶连意念都不曾转,便被抛入洞中,洞口随即封闭,他一下子从光亮的地方进入石穴,功力再高,也不能立即适应,眼前一片黑,伸手不见五指,仅是触及洞底,倒也平滑干燥。
朱昶闭了一会眼睛,再度睁开,运足内力,略可辨物,只见这洞不深,约在五丈左右,内宽外窄,形同酒瓮,洞内空无一物,想来这是'九地煞'紧急避难的处所,不然便是练功的地方。
他倚壁而坐,心里在想,来的是何方人物,怎会令不可一世的恶煞惊惶若此?
从方才那声厉啸判断,来的决非正道人物,不知又是什么震世的巨魔?
来的,是否就是杀害'断命煞'与'桃花煞'的凶手呢?
一连串的疑问,在他脑海中起伏波动。
不过,他除了感到好奇、气闷、不耐之外,倒也没有什么,双方的生死,都与他无关,毋须他操心。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在朱昶的感觉上,是一段不短的时间,他开始悬疑不安,不知三煞的下场如何,如果也像另二煞一样魂归天国,自己要出这石洞,可要大费手脚。
他站起身来,上前摸索那堵住洞口的巨石,希望能找到开启的枢钮。
但这巨石,与洞口严丝合缝,宛若天生整体似的。
摸索了许久,仍不得要领,于是他停下来回想'追命煞王十补'开启这秘洞时的动作,藉以推断枢钮所在。
一个秉赋高的人,毕竟不同凡响,他照王十补手按的方式,在枢钮可能安置的地方一指一指的按下去,遍及每一寸地方。
果然被他触上了枢钮,手指按处,一块掌大的岩石向内陷落,巨石缓缓移开,天光日色,猛洒而入,洞内登时通明。
强烈的光线,使他睁不开眼。
他揉了揉眼睛,一幕异像,投入视线,使他心神皆震,'呀!'地惊呼出声。
三煞盘膝跌坐距洞口不远的地方,从神色看来,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朱昶上前栗声问道:'三位怎么了?'
为首的'地灵煞田横'嘶声道:'快扶老夫三人进洞!'朱昶四下一望,静荡荡的,不见什么人影,当下也不再多问,先扶起'地灵煞'进入洞中,然后再转身一手一个,把'丧门煞'与'追命煞'扶了进去。
'追命煞'有气无力的道:'小子,关上洞门!'朱昶一楞神,道:'如何关法?'
'你怎么打开的?'
'误打误撞!'
'哼!手按另一边的同一位置!'
朱昶依言向另一边按了一下,巨石缓缓合上,洞内又回复了先前的黑暗。
'来人呢?'
'早走了!'
'三位受了伤?'
'少废话,静静地候着!'
朱昶冷冷扫了'追命煞'一眼,没有再开口。
'丧门煞'狰狞地道:'小子,如果你要向我弟兄三人下手,此刻正好'朱昶意外地一震,随即坦然道:'小可没有向三位下手的必要,同时也不会乘人之危!''你要走也可以?'
'小可尚无此打算!'
'好小子,老夫实在喜欢你,可惜唉!''可惜什么?'
'一切算完了!'
'地灵煞田横'冷厉的道:'老二,少耗元神,赶速运功准备交代后事!'三煞同时闭目垂帘。
'交代后事'四个字,又使朱昶心头大震,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三煞已受了致命之伤!以三煞的功力,这倒是件骇人听闻的大事。
的确,邪魔外道的心意思想,是与一般人迥异的,'丧门煞'竟然想及这些,向朱昶问出这种意外的话。
朱昶要离开,的确是好机会,三煞业已自顾不暇。
朱昶要向三煞下手,也易如折枝,三煞根本已无力反击。
但他不屑为,连这种意念都没有。
他静静地斜倚阻洞的巨石,等待变化。
足足一个时辰,三煞先后睁开眼来。
'地灵煞田横'惨然一笑道:'小子,本要造就你成为一个空前高手,可惜:天不从人愿'朱昶心中一动,道:'这话怎么说?'
'老夫三人业已乏术回天了!'
'啊!是受了伤?'
'不错!'
'有这么严重?'
'当然!'
'以三位的修为,难道无法治疗'
'谁也不能!'
'是什么样的伤?'
'地灵煞田横'双目一瞪,戾气毕现,随即又沮丧的道:'小子,你知道来者是谁?'这个正是朱昶心中所要问的,立即道:'何许人物?''你想想,能伤得了"九地煞"的,武林中能有几人?'朱昶摇了摇头,道:'小可无法想像!'
'以一人之力,能使老夫兄弟三人同时受伤的,只有一人'朱昶好奇之念大炽,急声道:'是谁?'
'你听说过"十八天魔"没有?'
'十八天魔?'
'对了!'
朱昶骇震莫名,一双眼睁得滚圆,栗声道:'据说"十八天魔"业已不在人世,十多年前,葬身蛮芒,手下星散''传言岂足为凭,不过失踪了十多年倒是事实!''何以突然失踪呢?'
'这不得而知,今天来的,正是"十八天魔"之首"飞天神魔",功力为"十八天魔"之冠!''飞──天──神──魔?'
'除了他,举目江湖,还没有谁能使我兄弟三人同时皆毁!''哦!'
'丧门煞白太官'绿豆眼煞芒四爆,激颤地道:'大哥,谈正事吧,恐怕时间不待了!''地灵煞田横'咬着牙道:'只怪我沉不住气,本不该现身的,悔之晚矣''大哥,事已如此,悔有何用,对方并没有讨得了好!''对方虽受伤,却不至于死,而我弟兄先后五人''追命煞王十补'惨白的脸上起了一阵抽搐,恨恨地插口道:'的确是死难瞑目!''地灵煞田横'转头望了他一眼,转向朱昶道:'小子,听着,十多年前,我弟兄九人被江湖人称为"九地煞",这名号与"十八天魔"对立,致对方一心要消灭"九地煞",之后不久,"十八天魔"失踪,直到最近,"十八天魔"又告出现,是以老夫弟兄计划寻一根骨绝佳之人,合力栽培,以对抗"十八天魔",可怕,天不从人愿,这计划告吹了'朱昶惊异地扫了三煞一眼,口里'唔!'了一声,原来这便是'九地煞'所从事的计划
'地灵煞田横'又道:'我弟兄三人,业已中了"飞天神魔"的"天魔指",伤及五腑六脏,神仙也无法回天了,我三兄弟集议之下,想了一个主意''什么主意?'
'乘一口气未断,把老夫三人的内元,全部输送给你'朱昶一震道:'输送功力与小可?'
'不错,而且不须名份!'
'不要名份?'
'不要!'
'但有条件,是吗?'
'小子,响鼓不必重锤,你的确聪明,不过,别说条件,说要求吧!''什么条件?'
'合我三兄弟的功力,当在两甲子之间,加上你原有的根底,武林中已难找这等深厚功力之人,第一个要求,望你能为我弟兄报仇!'朱昶心念数转之后,沉缓的道:'这一点小可答应尽力去办!''第二点,老夫尚有四兄弟分赴"少林"与"武当"未返,你必须找到他们,他们会尽一切可能造就你''可以!'
'就只这两个要求了!'
'小可也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
朱昶目注'丧门煞白太官'道:'小可请教阁下一件事!''丧门煞白太官'绿豆眼一翻,道:'说吧!''阁下的断指'
'什么,断指?'
'不错!'
'你问这个干嘛?'
'小可自有打算!'
'丧门煞白太官'咬了咬牙道:'你要老夫重提这恨事?'朱昶毫不思索的道:'小可非问明不可!'
'如此听着,这是十多年前,伤在"十八天魔"之中排行十六的"醉魔"剑下!''十多年前的事了?'
'当然!'
'事实真的如此?'
'小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小可明白清楚之后,始能接受各位的条件?''为什么?'
'这一点歉难奉告!'
'地灵煞'一抬手,道:'小子,还有什么问题没有?''没有了!'
'好,到老夫三人身前坐下!'
朱昶犹豫了片刻,依言到三煞身边盘膝趺坐。
'地灵煞田横'再次道:'老夫刚才所提两个要求,你记住了?''记下了,小可尽力办到!'
'好!现在闭目凝神,准备接引!'
朱昶下意识地感到一阵紧张,因为这转变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他很明白,三煞如果不输出功力,一身修为将随生命的终结而消失。
三煞以掌心互相连结,'地灵煞'的另一手掌,按在朱昶的'天灵穴'上,想不到三煞竟也谙佛门'开顶大法'。
'注意导引!'
随着这一声呼喝,一股热流,由'天灵'灌入,朱昶全身一震,赶紧收敛心神,以本身真元导引,遍行奇经八脉,下破地府,然后又循序而上,直叩重楼。
热流愈来愈剧,汹涌如潮,此时如稍一不慎,便将走火入魔,非死即残。
朱昶一时如置身烈火之中,炙热难当,一时又似置身冰窖,透骨奇寒。
唯一遗憾的是左腿齐膝以下,功力无法到达。
最后,内元汇集成一股巨流,撞向'生死玄关'。
一次!
二次!
三次!
朱昶如遭雷殛般一震,'任''督'顿开,'玄关'突破,人也随之进入忘我的境界,待到醒来,洞内明如白昼,纤毫皆见,这是功力陡增的必然现象。
转过头回顾,不由呆了,只见三煞业已坐僵,不知何时断的气。
他楞愕了一会,站起身来,对三煞遗体,肃然拜了三拜,虽然'九地煞'积恶如山,彼此也无师徒名份,但输功之德不可没。
拜罢正待起身,忽见'地灵煞'身前地上,画了些稀奇古怪的图案,朱昶一点也看不懂,不知是以前画的,还是临死前所留,这些记号,入石三分,笔笔均匀,显见留记号的人指上功夫已到了家。
既然看不懂,自也无深究的必要,当下站起身来,心想,这洞穴便是极好的安息之所,不必另行掩埋了。
他打开洞门巨石,到了前面石屋中,把'断命煞'的尸体,也挪到洞中,然后按动枢钮,封闭洞穴,诸事完毕,已是黄昏时分,他折回石屋中,准备明晨离开。
草草充饥之后,独坐厅中,面对孤灯,觉约无限凄惶。
仅仅半天,这变化何等之大啊?
静坐冥想:自己业已获得了三煞的全部功力,据'地灵煞田横'所说,当在两甲子之上,加上自己原有功力,怕不已接近三甲子修为,以此功力,来施展父亲的独门剑法'一剑追魂',当不致再发生以前的脱力现象,加上临机应变,大约可以与任何仇家周旋了。
心念及此,眼前又浮现出父母弟妹,陆叔一家的惨死情状。
被暂时压抑的恨,又抬头了,他手抚胸前从不离身的半截'圣剑',牙齿咬着格格作响。
血债必须血还,现在是时候了!
这一夜,在半醒半睡中恍惚熬过,天光甫现,便动身出谷。
虽然他左腿成残,但因为内力已达到了某一极限,是以奔行起来,十分轻灵快捷,已没有半月前的狼狈吃力现象。
来到谷外,他深深地舒了一口气,有一种重见天日之感。
蓦地──
他目光触及谷口的一方巨岩,登时呼吸一窒,双目发直,毛发俱竖。
岩石上,整齐地排着四个人头,眦牙裂嘴,双睛暴突,狰狞可怖之极,看这四颗人头,有些眼熟,仔细一辨认,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四颗人头,赫然是分赴'少林'与'武当'的那四煞。
想不到四煞竟也遭了害,下手的,必是'十八天魔'中的人物无疑。
'九地煞'从此永远自江湖除名了。
计算时日,四煞尚不可能从'少林''武当'回头,显然是中途遇害。'十八天魔'的功力与手段,实在骇人听闻。
对方把这四颗人头放在此处的目的何在呢?
四煞已死,自己答应'地灵煞田横'的第二条件,自无履行的必要了。
'九地煞'落得如此下场,也可说是天理照彰。
四颗人头如何处置呢?依道义而言应该予以掩埋。
于是,朱昶就地掘了一个坑,把四煞的头颅掩埋了,意料中,'九地煞'已无一幸免,对方在放置人头之后,必已离去,也有可能这四颗人头是在'地灵煞'等三煞遭害之前所放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