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苍苍4.1
客栈的床果然比马车要舒适许多,婉儿躺在床上,想起了她的新名字“林婉昕”,她不禁苦笑,她终于在十五岁的时候有自己的名字了。
父亲只告诉过她一次,她本名叫“赵荻”,但是父亲不许她叫这个名字,也不许她姓赵。她从小到大只接触过师父师兄吴妈父亲这几个人,他们都叫她“婉儿”,可她该姓什么,该叫什么,她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因为她的身份不属于自己,在那个计划里,需要她是谁,她便是谁。
歇了一夜,马车又启程了,这一次两辆马车旁还有一人一马紧紧跟着。
路过一片荒地,大片的芦苇随风飘荡,郁郁葱葱,勾起了婉儿的记忆。
那年秋天,她第一次离开华山跟师父师兄去华阴城,城外有一大片水塘,水塘里长满了芦苇,在夕阳下金灿灿的一片,很美,师兄笑她名字就跟这芦苇一样,师父当时就动了怒了。她第一次见师父发那么大的火,一路上脸色铁青,一回到华山师兄就挨了十几鞭子,还被罚跪在院里的石阶上直跪了一夜,雨也下了一夜。没等第二天天明,师兄就发起了高热倒在院中,在床上躺了十几天才完全好。吴妈说师兄的背上皮开肉绽,两个膝盖也红肿不堪,吴妈说着就流下了眼泪,婉儿也跟着哭,可是师父还是恨恨的说不打狠一点,师兄就长不了记性,就记不住什么该提什么不该提。后来师兄悄悄告诉婉儿,他喜欢“赵荻”这个名字,像芦苇一样坚韧茂盛,走到哪里都能看见。
婉儿想着想着,嘴角不禁泛起了笑意,却忽又失落起来,师兄到底在哪里?她走了,他会不会很难过?
落雨了,婉儿打开身旁的箱子拿出一件衣服披上,她忽然想起吴妈检查完行李之后塞给了她一叠衣服,吴妈说是亲手给婉儿赶制的,可吴妈的针线活确实不怎么样啊。婉儿无奈的笑笑,拿起那叠衣服,她倒是想看看,究竟能有多糟。布料倒还不错,颜色也是她喜欢的,她把叠好的衣服打开,衣服只有薄薄一件,衣服里面还包着东西。
婉儿愣住了,一盏孔明灯,整齐的叠着,还有一张纸。那分明就是师兄的字迹:婉儿莫怕,师兄会一路跟着,若是想走以孔明灯为信,师兄带你远走高飞,愿一路平安。
眼泪一滴滴打在纸上,模糊了字迹。她掀起帘子往外看,寻着那马上挺拔的身影。但眼里除了泪水,什么也没有。
已经出发三天了,她才发现师兄的字条,唯一路过的客栈她也没有留下任何口信,师兄能找到她吗?
她突然懊悔不已,为什么不早点发现字条,为什么没把丝帕交给吴妈,为什么没叫吴妈给师兄捎个口信。她的心情沮丧到了极点。
婉儿靠着窗,目光涣散的望着窗外。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才没多久,她“啊~”的一声猛然惊醒。她做了个很短的梦,梦见师兄浑身是血,父亲面目狰狞的举着刀。婉儿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王皓敲了敲窗子,问道:“林姑娘何事?”婉儿连忙应声:“没事,做了个梦。”
婉儿呆呆的坐着。她不能走,她要是走了,父亲的计划怎么办?父亲从未告诉过她仇恨的缘由,但是她知道,这个仇恨沉重到令父亲无法呼吸。她也不知道父亲的计划到底是什么,可她能从师父师兄的言语中感觉的到她的结局就是牺牲。她无所谓牺牲,这条命,有责有,无责无。可是一想起她的使命,她就觉得自己的这条命背负了很沉重的希望,似乎这条命已经跟她自己无关了,是父亲的,是师父的,更是师兄的。
那师兄的命呢?会是她的么?她想起了师兄,眼底又泛起了泪光。师兄可以一路跟着她,可是不管走了千里万里,还是要分别。她更不能叫师兄来带她走,王皓还有两个车夫都不是好对付的,她不能陷师兄于危险之中。可是卸下所有包袱跟师兄浪迹天涯是多么美好的未来,是她最深切的向往。
婉儿不知道该如何选择,她也不敢想,怕自己动摇,可是自己分明就已经在动摇。
婉儿叹了叹气,随它吧,也许老天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叫师兄跟着吧,路还远,若真的想走,不能叫师兄来冒险,她自己找机会跑,如果跑不掉,那便是命。
王皓不由得握紧了缰绳,一路上他并不轻松,他的两个主子下了同样的命令:严防逃离,来者杀之。
李云峰没有下落不明,他就躺在李海山的房内。这几日李云峰很少醒来,即便是醒来,头也是昏昏沉沉,双眼模糊,没有一丝力气,连动动手的力气也没有。他只是静静的躺着,该吃的饭该喝的水他一概不拒,只希望赶紧恢复体力。他知道他是被父亲下了药了,他更知道父亲的苦心。
门外的李海山知道儿子已醒,十天了,他不敢再继续下药,这会毁了儿子的身体,他也明白,这个儿子他是拴不住的。他只希望儿子晚走一天算一天,这样儿子找到婉儿的可能就会更小一点。他更知道赵卓身边不乏他李海山李云峰这样的人,但是婉儿他只有一个,赵卓的决心已定,云峰若真能破坏计划,赵卓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
蒹葭苍苍4.2
正如吴妈,赵卓只用一杯水就解决掉了她,理由是她知道的太多。吴妈伺候一家大小十几年,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怎么可能会知道?赵卓担心的只是婉儿会托吴妈给李云峰留下口信。谨小慎微的赵卓怎能留下这可能出现的隐患?
可吴妈还是留下了东西。三日后,李云峰不见了,骑马绝尘而去。那方丝帕,紧紧的贴心放着,丝帕上的那几株芦苇红的像血。
常州。武进。遇杰村。
没有比展家更热闹的地方了,展母整天笑呵呵的,展家大嫂张氏也是忙前忙后。为了展昭的婚礼,整个宗族的人都忙碌了起来。
展昭还没回来,白玉堂倒是来了。展母命展昀安排白玉堂住下,白玉堂百无聊赖,更不愿在展家添乱只住了一日便离开了。他倒也没走远住进了城里的客栈。
白玉堂从房里出来,刚下了一半楼梯,就听见掌柜的可怜巴巴道:“这位爷,小店实在是只剩这一间上房了,要不您老再去别家看看?”只见一个虎背熊腰的男子立在掌柜面前,掌柜唯唯诺诺,男子气势汹汹。这人正是王皓。
王皓道:“我们找了几家客栈就你家条件还好,我们只要两间上房,你看能不能给我们再腾出一间?”掌柜道:“小的实在是没有法子,抱歉了,抱歉了,爷。”王皓明显不悦的道:“我付三倍房钱,你必须给我腾出一间。”说完把腰里的刀朝柜上一拍,把掌柜吓了一个激灵。
一个刀柄抵住了王皓的胸膛,白衣男子道:“哪里来的泼皮敢在我五爷跟前撒野。”说完抽刀便砍了过去。王皓哪里忍得下去,拿起刀迎了上来。二人均是招招凶狠,吓的店里店外的人纷纷躲避,客栈掌柜也不敢上前,浑身发抖的道:“二位爷,小店实在是小本生意,请二位爷手下留情饶了小的吧。”
婉儿无精打采的伏在桌上,数日来的舟车劳顿使得她疲惫不堪,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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