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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雪消融新梅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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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凉如水,天上一轮圆月,衬着薄薄几缕淡云,那月色光寒,照在地上如水轻泻。冰蓝的天空中稀稀落落的闪着几颗星星,却让这冬夜更加寒冷。静雅堂的正厅里,青花瓷鱼缸里有一朵睡莲打了花苞,映着门口的月光,颇有几分亭亭玉立的感觉。如今春节刚过,睡莲便供出了花苞,无非是这静雅堂里笼着地炕,屋子里温暖如春的缘故。

    黛玉睡不着,轻轻地翻身,看看身边已经熟睡的水溶。想着他明日便要奔赴西疆,平定叛乱。心中便不是滋味。

    所谓叛乱,可大可小,上次民变他便离开了一月有余,这一次又会是多久?不知他再回来的时候,孩子是不是已经呱呱落地?黛玉心中原就担心自己过不了生孩子那一关,这些日子也总是忧心忡忡,只不过自己偷偷地担心,不叫别人看出来罢了。此时此刻,当初云轻庐的话又回荡在耳边,万一自己真的像母亲那样,因为生了弟弟而身患重病,到头来弟弟没保住,母亲也撒手人间,那可怎么办呢?

    想着想着,黛玉的眼泪便忍不住掉下来,心中总有万千话语,无数委屈哽咽在喉,无法诉说,又不得不想。

    越哭越伤心,便忍不住哭出声来。水溶从浅睡中惊醒,看见黛玉侧卧在自己身边呜咽着哭,心中便疼痛万分,忙将黛玉拥进怀里,用自己胸前的衣衫把她的眼泪噌干净,一边劝慰着:“玉儿,别哭。为夫去去就回。左不过十几日的光景。”说着,又用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然后再吻她的泪水。

    “我知道,可心里总是酸酸的,很难过。”黛玉一边抽泣着,一边说道。

    “那怎么行?你一难过,咱们的儿子也该哭了,来,让为夫摸摸,儿子乖不乖?这个时间,他应该乖乖的睡觉才是。”水溶说着,手便滑入黛玉的衣衫里,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肚子。

    孩子仿佛感觉到父爱一般,开始活动起腿脚,黛玉便感觉自己心脏的位置被踢了一脚,于是忍不住一声轻呼:“哎哟。”

    “怎么了?又不乖了?”水溶的手略一停顿,轻声问道:“踢你哪儿了?”

    “这小东西,踢我的心窝呢。”黛玉撅起嘴说道。

    “这么不乖?一定是琨儿。”水溶笑笑,把手恩在黛玉的左胸下,然后轻轻用力,感受着里面的硬块,猜测着这儿是不是儿子的小腿。

    “怎么一定是琨儿?说不定是琛儿。”黛玉止了眼泪,一边把脸噌在黛玉的宁绸衣衫上,一边说道。

    琛儿,琨儿是黛玉和水溶二人闲来无事给孩子取得名字,先出来的那个叫水琛,老二叫水琨。原来黛玉还说应该用三个字,中间再加个字,水溶说很不必,这样既简练,又好记,多好。

    而此时二人才这种情形之下说出这两个孩子的名字来,黛玉的心中便又泛起一阵阵的酸涩,她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轻声叹道:“你这么肯定一准儿是两个儿子吗?”

    “云轻庐的话还有假?”水溶轻笑,揉捏着她的脸颊和耳朵,“别胡思乱想,安安心心的养着,再有一个多月顶多两个月,也就生下来了。无论儿子女儿,都是为夫的骨肉,为夫都一样宝贝着呢。”

    “嗯,我知道……”黛玉点头,其实她心里知道,若不是儿子是女儿,水溶倒没什么,恐怕太妃要大失所望了。其实有时黛玉反倒有些怪云轻庐,那么笃定的说是儿子?他怎么就知道?万一是女儿呢?太妃会怎么想?会不会以为自己是恃宠而骄,故意编这瞎话骗大家?

    “知道还这么不开心?为夫走了之后,可不许这样。”水溶再吻她,缠绵的吻持续了好久,知道二人都觉得窒息,才放开。

    “你不放心,就别走。”黛玉舍不得他离开,于是撒娇一般攀上他的脖子。

    “玉儿,玉儿……”水溶心中苦涩,天知道他此时多么不想走,可君命难为,又是叛乱之事。皇上不放心耿延锋一个人去,所以连他一起派去,让二人每天都必须送邸报来,就是不放心的意思,要他们二人互相牵制,王道如此,水溶也是无可奈何。

    一夜难眠,恩爱的夫妇说了许多体己的话儿,四更时分黛玉沉沉的睡着,水溶便悄悄起身,换了一身银白色戎装,点了十六名静影堂的护卫,悄然出了王府。

    耿延锋已经等在城门,五千御林军站在他的身侧,一色黑与红的铁甲锦袍随风飒飒飘舞,没有军旗,大军需要全速前进的,除了打仗必备的兵器装备之外,没有一丝一毫的累赘。

    皇上与五更天准时赶到,看看二人,多余的话也不罗嗦,只把手中的天子剑交给水溶,一个眼神,足以说明一切。

    “早去早回。”皇上的声音淡淡的,水溶却从里面嗅到了烟火的气息。此去千里,必有一场浩劫。

    其实黛玉在水溶离开的时候及醒了,只是怕自己再度纠缠会让他延误了时机,于是默默地听着他穿衣出门,屋子里归于平静之后,方渐渐转过身来。

    紫鹃已经在屋里伺候,生怕王爷走了之后黛玉身边没有人,若是要东西都没人伺候。因见她双目炯炯转过身来,忙上前轻声问道:“主子,吃茶吗?”

    黛玉摇摇头,又把脸埋进枕头里,枕边尚有一丝隐隐的龙涎香味,大红色锦缎云衾里还有一丝余温。黛玉贪恋的伏在那里,不愿起身。

    “主子若是困,再睡一会儿吧。奴才就守在这里,主子放心睡。”紫鹃说着,便把黛玉身上的锦被往上拉了拉,盖住她的肩膀,又把帐子放下来,方披着石青色羽缎斗篷坐在床边的脚踏上,靠着床弦,慢慢的闭上眼睛养神。

    太妃因怕黛玉一个人孤单,所以一大早便带着秋茉来瞧她,又立下了规矩,以后一家人都在静雅堂用饭。连婧玥和婧瑶两个人也过来陪黛玉用饭,只婧琪跟着安姑姑学规矩,除了每日来晨昏定省之外,都在自己房里。依照安姑姑的教导,连走路,起坐,请安,用饭,说话,都有标准的动作,错了一丝也是不行的。如此一天下来,婧琪累得半死,也没什么力气干别的去了。初时还死犟着看佛经,后来索性佛经也不看了,安姑姑一说今儿就到这儿吧,姑娘先歇着,婧琪便趴在床上不想起来。

    水溶不在家,上元节也没好好地过,太妃倒是强打精神带着黛玉和秋茉制灯谜,无奈黛玉原就懒懒的,秋茉因为耿延锋的缘故,也似乎对这些玩的东西失了兴趣。只有婧玥和婧瑶两个孩子还算天真,围着太妃说笑了一会子,看了会子烟花。方从园子里回来。

    黛玉因见秋茉闷闷的,便拉了她来自己房里说话,秋茉也正烦闷,便同黛玉一块过来。

    姑嫂二人对着灯烛坐了,紫鹃因见黛玉晚饭没怎么吃,又端了热热的奶酪来,给二人各吃了半碗。宁嬷嬷在外边瞧着小丫头们围着那些五颜六色的花灯嬉笑,更有几个胆子大的,拿了烟花在院子里放,弄得外边五光十色的,倒也热闹。

    紫鹃从屋子里出来,对宁嬷嬷说:“主子在跟郡主说话,嬷嬷叫她们外边儿玩去吧。”

    宁嬷嬷答应一声,让小丫头们都散去,自己也进来立在门口服侍。

    黛玉便对秋茉笑道:“你今儿怎么了?一天都魂不守舍的。”

    “嫂子……”秋茉欲言又止,看看边上的紫鹃。

    “你们都下去吧,让我们安静的说会儿话。”黛玉笑笑,摆摆手让紫鹃和素心等人都出去。

    “嫂子,昨晚,他……”

    “他?耿将军吗?”黛玉笑看秋茉,但见她小脸羞得通红,欲言又止的样子,便猜到了八九分。

    “嫂子,你说,他这样一个粗人,将来果然跟我在一起,会不会扭手扭脚的?”

    “怎么就扭手扭脚了?他对你不敬了?”黛玉纳闷的看着秋茉。

    “我总觉得,有些话跟他说不到一块儿去。”

    “你说点实在的事儿给我听听好不好?老让人在这儿猜谜,这会子又没外人。”黛玉轻笑,坐直了身子,斜着眼看看秋茉,自顾捻了松子瓤来吹干净了,一粒一粒的慢慢吃。

    秋茉便吞吞吐吐的把昨晚的事儿跟黛玉说了,反倒把黛玉也羞红了脸,啐了一口笑道:“这个耿延锋,看上去倒也老实,怎么骨子里也是这么个人?”

    “咦?嫂子,你说什么话?什么也是这么个人?谁还是这样?难道王兄也是这样的?”秋茉原来就是黛玉的贴身丫头,对水溶和黛玉的事情也略知一二。虽然没当场撞见过,但也猜透了几分,此时反倒来了劲儿,非得拉着黛玉问个明白。

    “去,你一个大姑娘家,不说避讳着这个,反倒问上来,知羞不知羞?”黛玉推开秋茉,自顾红着脸,捻着松子,倒是掉的多,吃得少,更加心不在焉。

    “嫂子,论道理还是你行。你看王兄对你多好,你有孕在身,他都没找过别的女人。”

    “你懂什么?不要瞎说。”黛玉对这样的问题只好敷衍。

    “你不说我也知道,王兄如今拿出十分的心来待你,他的心里,已经容不下除了嫂子之外的任何人了。哎!嫂子,秋茉真的好羡慕你啊!”秋茉说着,轻叹了口气,往后靠在引枕上。

    “羡慕什么?你那大将军不也是一表人才,这会子都惦记你了,你还用得着羡慕别人?”黛玉笑看着秋茉说道。

    “可以后呢?我嫁给他以后,不还得张罗着给他纳妾,收房!找小老婆?我若是不张罗,他过了这股新鲜劲儿,就该自己去张罗去了。索性我连残羹剩饭都摸不着了。”

    黛玉被秋茉一席话给逗乐,噗嗤一声笑起来,却把手中的松子也撒了一炕。“瞧你说的,这么可怜见儿的,什么残羹剩饭,你这意思,你王兄娶我的时候,就已经是残羹剩饭了嘛!”

    “嫂子歪曲我的意思,不跟你说了。”秋茉瞥了黛玉一眼,自顾抵着头玩弄手中的帕子。

    “这多好办,你只告诉你那大将军,说你原是做郡主的,吃不得残羹剩饭,若是你碗里的饭被别人碰过,你是再也不吃的。这不就结了?”

    “嫂子说的轻巧,这世上哪个男人是不偷腥的猫儿?连古书上的柳下惠,人家都说他是个废人!”秋茉说的高兴,便有些口不择言。

    黛玉对这些话却是闻所未闻的,听了秋茉的话,细思量又大笑起来,指着秋茉只是喊:“了不得了,你这鬼丫头原来在内书房当差,却是学了一肚子坏水!”

    秋茉便和黛玉笑道一处,外边丫头们听见里面她们姑嫂说话说的热闹,便也放心的笑笑,各自寻个角落或坐或靠,吃茶歇脚,放松放松自己。

    过了上元节,子詹便从宫里出来,继续跟着黛玉读书。因黛玉身子重了,子詹过了年又添了一向骑射的功课,索性每隔两日才来一日,来这一日大部分也都是跟黛玉说说话,解解闷儿而已。皇上知道黛玉的境况,便也不多问子詹的课业,只告诉他趁着这段时间王妃没空,要努力学好骑射功夫。

    这日子詹来北王府见黛玉,又带了容贵妃给黛玉的补品。黛玉叫人收了,又向子詹问了容贵妃的好。便牵着他的手,往青云轩去讲书。

    身后婆子丫头们跟了一队,子詹便笑着说:“婶婶,如今你是咱们这些人里最娇贵的人了。”

    黛玉便笑道:“婶婶娇贵什么?是婶婶肚子里这俩娃娃娇贵还差不多。再说了,子詹才是咱们最娇贵的人。这里面无论谁,除了皇上之外,没人能比得过子詹。”

    “婶婶,子詹不喜欢小弟弟,子律见了我就哭,昨儿跟他玩,他还抓了我一把,您瞧,这会儿我这耳朵后面还有一道血印。”

    “子律还小,不懂事,你是大哥哥,总要让着他点,等再大些,他还要以你为榜样,读书习字,骑马射箭。你是大皇子,以后你父皇还会有很多皇子和公主,你便是他们的表率,以后这样的话,可不能再说了,记住了吗?”黛玉轻声笑着,对子詹讲着大道理。

    “可是婶婶,子詹喜欢妹妹,听说你这肚子里还是两个弟弟。你下次一定给我生个小妹妹,好不好?”

    “给你生个妹妹?你父皇后宫里那么多妃嫔,你怎么不叫她们给你生?”

    “她们只知道要儿子,根本不想要女儿。再说了,她们生的,怎么能跟婶婶生的比呢?我要婶婶再给子詹生个妹妹嘛!”子詹拉着黛玉的手,索性站住脚步不走了。

    “你这孩子,还较上劲儿了?”黛玉无奈的看着子詹。

    “婶婶,你生一个小妹妹,长得跟你一样美丽,那么子詹就可以天天抱着她玩儿。好不好?”

    “你要婶婶给你生个小玩具娃娃呀?”黛玉失笑,牵着子詹的手继续往前走,“婶婶给你生个妹妹倒也不是不可以,但子詹却不能把她当玩具娃娃呀。”

    “那子詹就像叔王宠爱婶婶那样宠爱她。一辈子对她好。”

    “呃……”黛玉无语,这孩子满脑子里都是些什么道理?

    一场雪后,青云轩后面的梅花疏疏的开了两三枝。远远的经过回廊,都可以闻见那幽远清冽的寒香。黛玉牵着子詹的手进了屋子里,如今婧玥和婧瑶都被太妃留在身边学习针线,尤其是婧玥,已经到了九岁,也该学些裁剪了。然后还要学做鞋子,绣花,做衣裳。虽然是王爷家的女孩儿,但将来要居家过日子,即使不自己动手,也必须知道这些,才能立威服众,将来也好教育子女。

    如此,青云轩里,便有些冷清。于是子詹有感而发,看着黛玉问道:“婶婶,为什么历代帝王,都会自称孤家寡人?他们不是有那么多将相臣工,后宫妃嫔相伴吗?”

    黛玉心中一愣,随即淡淡一笑。

    “子詹,你可曾看到,有哪个将军丞相,或者后宫妃嫔敢跟皇上平起平坐的?司马迁《史记8226;秦始皇本纪》记载:秦嬴政统一天下后,规定:‘天子自称曰朕。’从此,一般人不能自称‘”朕“’了。因此,皇帝也就成了‘寡人’。也就是说,世间所有的人,唯皇上独尊,无人敢跟他比肩。”

    “是了,所以皇上也是最孤独的那个人。”子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没有真心的朋友,没有真心的爱人,甚至连父母子女都要防之又防……”

    “子詹!”黛玉听子詹的话音里带着哀凉,心中一凛,忙唤住了他,“你还小,这些事都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你父皇风华正茂,这些话万不可传入他的耳朵里。”

    “是,婶婶,子詹明白。”子詹淡淡的笑笑,眼睛里闪过一丝成熟老练的目光。

    黛玉心有所动,于是笑道:“子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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