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詹,今儿咱们不讲书,你给婶婶表演一下你的骑射功夫如何?”
“这园子里如何骑得马?只怕子詹要让婶婶失望了。”
“不骑马,前儿我收拾你叔王的书房,发现有一只小弓,正好给你用。索性你今儿就给婶婶演演射法,如何?”
“叔王的藏弓?那子詹可要试一试了。”子詹这段时间初学骑射,正在劲儿头上。听了黛玉的话自然高兴。
不多时家人把弓箭取来,黛玉便让交给子詹,子詹看那弓虽然小,但握在手中沉甸甸的,说不上是什么材料所制,但直觉告诉他这张弓必然有些来头,而且瞧上去必得有很大的力气才能拉开。于是子詹搭上手,稍微用力试了试,只拉开了三分。
“婶婶,这张弓真是厉害,子詹好像拉不满。”子詹笑笑,对黛玉说道。
“那给大皇子再换一张。”黛玉忙转头吩咐。
“是。”边上的家人应声下去,不多时又取了一张普通的弓。子詹接了这张,试了试,倒还趁手,于是点头道:“婶婶,你说咱们去哪儿演练?”
黛玉听了,便指着外边的梅树笑道:“如今婶婶不要你射鸟雀,你只射下一只梅花来,给婶婶插瓶就好了。”
子詹扬首,看看青云轩墙外的一树白梅,自信的点点头,然后拉弓搭箭,瞄准梅树枝头便射出去。却见那支羽箭嗖的一声在空中划了个弧线,穿过梅树纸条,飞了出去,却只是噌落了些许花瓣,并没射下一支完整的梅花。
黛玉知道,他不过学了这几天的光景,能拉开弓射出箭去就不错了,于是笑道:“你力道还不错,能射的这么远。原是婶婶的题出的难了些,你学的日子又浅。不碍的。”
子詹便有些悻悻的,不是很开心的样子。黛玉便执了他的手问道:“你的骑射上的师傅是谁?婶婶认识吗?”
“是武英殿大学士太子太傅韩忠保韩大人。”子詹把手中的弓递给边上的丫头,回头看着黛玉说道,“婶婶可曾听说过此人?”
“没有,婶婶孤陋寡闻,对那些大臣们向来不怎么知道。走吧,子詹,你看那梅花开的这样好,想必飞雪飘絮的梅花也开的很好,咱们索性在园子里走走,你有什么疑问的,尽管问来,婶婶给你解答。若是没什么问题,咱们就借着这梅花联句,好不好?”
“好,子詹最喜欢跟婶婶联句了。”子詹立刻又高兴起来,牵着黛玉的手出青云轩,慢慢的向飞雪阁走去。
正月里原没什么重要的政事,朝政第一件事,便是给皇上选秀女充盈后宫。去年折腾下来,元妃死了,谨贵人也没了,静嫔虽然因为有个皇子,能够和容贵妃一起相安无事,但毕竟女人有过孩子,便不比从前。如今皇上身边也就一个宝贵人还算得上有几分姿色。可又因为原是太后的人,皇上不怎么待见她,容贵妃瞧着后宫有些冷清,且皇上正在青春旺年,后宫原应该粉黛三千才是。
如此圣旨一下,上至丞相府,下到县令家,就算是有些身份的商贾之家也接到了诏文,说是今年后宫大选,凡事才情容貌出众的女子只要出身清白,家世良好,都可送入宫中待选。
这好比一池春水投进一颗巨石,立刻间满朝文武便春波荡漾起来。其实皇上选择在这个时候选秀,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因为西边战事的消息一直摁着不发,皇上原就是在等水溶和耿延锋的好消息,他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西疆的事情搞定,所以才会在京都大肆宣扬选秀之事,用来冲击西方战事带来的余波。
用黛玉的一句话就是:“粉饰太平而已。”
进入二月天气,风便不再那么冷了。隐隐中带着几分暖意,连太阳也似乎懒懒的,仿佛睡不醒一般。黛玉因怀孕的关系更兼春困。所以这会儿还在梦中与周公相会。
太妃每天除了自己用法的时候过来陪黛玉之外,每天还有三五次打发徐嬷嬷过来瞧黛玉,这会儿徐嬷嬷进来,见宁嬷嬷守在黛玉身边,便会心一笑,招招手,把她这位娘家的地没叫出来说话。
无非是些闲话,东家长西家短。说着说着,便听里面黛玉醒来问了一句:“谁在外边?”
宁嬷嬷忙答应着进去,笑着回道:“太妃打发姐姐来瞧主子呢。”徐嬷嬷便跟着宁嬷嬷后面陪笑道:“吵到王妃好梦了,太妃叫奴才来问问,王妃晚上想吃什么?”
“如今还真是想不出要吃什么,太妃瞧着安排罢了,这些日子,凭什么东西都吃腻烦了。”黛玉笑笑,扶着宁嬷嬷的手慢慢的起身,慧心又忙拿了引枕给她靠着。如今黛玉的肚子出奇的大,果然是两个孩子的缘故,她如今洗脸洗手都困难,必得丫头们拿着湿毛巾慢慢的给她擦拭。这腰是弯不下去了,就算是伸出胳膊去,也总有好些东西都拿不到。真真时时都离不得人。
眼见着水溶一去半月有余,虽然常有书信来,但总没回来的意思。
王子腾已经在打斗中被耿延锋一抢毙命,死在阵前。西宁郡王未到西疆便被水溶囚禁,从他的身上搜出了王子腾给他的密信。看来是串通好了无疑。他们计划是带着西疆大军反回京城,带着太后进京逼宫,以不孝之罪逼迫皇上让位。若是顺利,他们自然是扶持小子律做皇上,然后太皇太后垂帘听政,一切便都顺其自然。
只是他们想不到皇上韬光养晦这些年,却在各处都设了自己的心腹密探,事情还未开始,便被皇上识破,又有水溶和耿延锋二人行动迅速,与蒙古草原上跟西宁郡王手下的十万兵马形成对立之势。水溶早就奉皇上的旨意,调北疆精兵三万,南疆精兵两万,加上耿延锋手上的三千精锐铁骑和五千御林军,硬生生把西宁大军挡在蒙古以西。
西宁郡王的兵符被收回,人也被耿延锋手下的副将霁云飞押送回京。顺便还带着王子腾的人头。
现在唯一没有拿下的,是平西将军赵传雄和他的手下几十名副将,几千精锐铁骑。至于那十几万大军,水溶倒是不担心,只要扣住粮草,不怕那些军队不生二心,本来他们都是拿朝廷俸禄的,如今平西将军就算是家底深厚,也养不起那十多万人。而那些副将和精锐铁骑都是赵传雄一手带出来的,对他确实忠心耿耿。
这些情况,黛玉都通过水溶的书信和子詹从宫里带出来的消息,知道的十分详尽。虽然大家都说王爷凯旋指日可待,但水溶一天不回来,黛玉便一天不放心。
徐嬷嬷又陪着黛玉说了几句话,便告辞下去,回太妃房里汇报了黛玉的情况,便下去吩咐晚饭。徐嬷嬷出门,正好遇见一个婆子手中提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满满的一篮子新鲜的蘑菇,倒把徐嬷嬷给惊喜的不轻,忙上前问道:“哪儿来的这么新鲜的蘑菇?”
“回嬷嬷话,这是小人刚从外边集市上买回来的。那人家里原烧着暖炕,才养的这么新鲜的蘑菇,不过就是贵些,要五钱银子才能买一斤,真真是钱堆起来的蘑菇呢。”
“管它多少钱一斤,如今王妃用饭,任什么东西都不香甜,太妃急的什么似的,今儿既然有这个新鲜物儿,你们快去收拾干净了,我去问问太妃怎么个做法。”
那家人忙答应一声,提着篮子下去。徐嬷嬷便进了太妃屋里,说了蘑菇的事情。太妃便道:“是从外边集市上买来的?”
“是,这会子谁能弄出这么新鲜的东西来?”徐嬷嬷点头笑道。
“你去问清楚了,别是谁送进来的就好。”太妃皱着眉头,有些不大放心,想了想又道:“去拿几个蘑菇给云太医瞧瞧再给王妃做,就用把前儿他们送来的春贡里那只野山鸡杀了,跟着蘑菇炖在一起倒好。”
徐嬷嬷听了,忙答应着下去,亲自拿了那篮子蘑菇去给云轻庐瞧。云轻庐瞧过之后,又掐了一点放在口中尝了尝,点头说无事,可以给王妃吃。徐嬷嬷才又提着篮子回来,交给厨房里,叮嘱他们仔细的弄干净,好生炖来给王妃用。
厨房里忙忙活活,宰了那只庄子上送来的野山鸡,干干净净的收拾了,取了新鲜的蘑菇,炖了一锅浓浓的鸡汤。一共盛了三碗。徐嬷嬷一直都在边上亲自瞧着,眼不错见儿的,直到这野山鸡炖蘑菇汤盛到了碗里。
“你们好生看着,不许出一点差错。”徐嬷嬷出厨房门的时候,依然不放心的看了又看。回道太妃屋里,问可否传晚饭。太妃便说,晚饭摆到静雅堂去,大家都去那里用饭。
徐嬷嬷便吩咐一声,自己扶着太妃往静雅堂里走。
三碗鸡汤一起端上来,太妃看了一眼,便指着其中一碗说道:“把这一碗分开,给婧琪送一碗去,另一份再添上些给婧玥和婧瑶送去,剩下的便放在这里,叫了郡主来一同用饭。”
黛玉原本不喜油腻的东西,尽管这野山鸡炖蘑菇已经尽量的清淡,但紫鹃盛了一小碗放在黛玉跟前,黛玉还是忍不住说道:“快些拿走,我闻到这个气味便受不了了。”说着便用帕子咽了口,一脸的难过。
太妃便一叠声的说:“快些拿走,都拿下去!”
家人们便纷纷上前,把各人面前的汤碗并中间的那一大碗都端下去。
黛玉方笑道:“我不用倒也罢了,好好地东西,太妃也陪着用不得,岂不是媳妇的罪过?”
“这个无碍,回头我带回去吃,也就罢了。什么没吃过的好东西,不过是图个新鲜罢了。”太妃一边笑着,一边叫人另盛了鲫鱼汤给黛玉,又劝她只要能吃这个,就多吃点,云太医说了,这个汤对孩子好,多吃孩子聪明。
黛玉不好再推脱,便勉强用了半碗,就说饱了。太妃也知道如今她是吃一点东西就饱,但过一会儿又饿,如今她的五脏六腑都被孩子给挤到一边去了,那里还有空闲的地方?于是也不勉强,又叫丫头们把那粥放到风炉上暖着,等黛玉何时饿了何时用。
黛玉离席,徐嬷嬷便又叫人把那鸡汤端上来,给太妃盛了一碗,也给秋茉盛了一碗。
太妃刚用了一口,秋茉还没来得及用呢,便听外边有家人焦急的喊道:“不好了,大姑娘忽然晕倒了,不好了!”
太妃便把汤匙一仍,疾声问道:“怎么回事?”然刚说完这话,忽然觉得自己的胃里也一阵阵翻滚,一时忍不住,扭头便吐了一口。
徐嬷嬷忙扶住太妃,一边抚摸着她的胸口,一边劝道:“太妃别急,大姑娘的身体向来不好,快请云太医去瞧瞧去吧。”
太妃忙道:“去请云太医去瞧瞧!”
早有下人慌慌张张的跑去,黛玉便在里间扶着紫鹃的手走到门口,焦躁的问道:“母妃怎样?”
“肚子有些痛,好不舒服。”太妃便觉得肚子里绞痛不已,不多时额角便已经渗出汗来。
“快,快服太妃去躺下,让云太医无论如何先到这里来瞧瞧。”黛玉便急切的吩咐。
“嫂子别急,你先坐到那边,若是伤了胎气,越发的打饥荒了。”秋茉说着,让紫鹃和慧心扶着黛玉坐到一边,自己和素心扶着太妃躺倒榻上。素心又揉捏太妃的心口,又掐她的手心虎口。
不多时云轻庐赶到,匆忙之中给太妃诊脉,然后皱着眉头说道:“这是中毒的样子,太妃吃了什么东西?”
众人大惊,秋茉忙道:“不过是同我们一起用饭,大家都好好地,为何单单太妃中了毒?”
“先把这个药丸吃下去。”云轻庐从随身的药箱里拿出一粒绿色的药丸,递给秋茉,秋茉也不多想,立刻塞进太妃的口中。用温水送下去。
云轻庐便起身去饭桌上检查饭菜。一样样的尝了一遍,最后确定问题出在那道野山鸡炖蘑菇里面,于是疾声问道:“还有谁用了这个?”
“没谁,就太妃一个人,还有三个姑娘也都送去了,婧琪估计也是中毒了。”秋茉吓得惨白了脸,想到婧琪已经昏迷过去,便忙跟下人说:“快去二姑娘三姑娘那里,别叫她们用那蘑菇汤!”
下人们听到之后,匆忙跑去。太妃则惊呼一声,推开身边的秋茉,翻过身来,对着痰盂大吐不止,一直把胃吐得空空的,最后只是吐着黄水,没了力气,方被秋茉扶着又躺回榻上。云轻庐便又拿了一粒褐色的药丸给秋茉,让她给太妃服下,然后又问:“大姑娘在何处?下官去瞧瞧她。”
秋茉忙吩咐下人带路,自己只顾着忙太妃的事情,又分不开身。黛玉便对边上的宁嬷嬷说:“嬷嬷过去瞧着,虽然那里有徐姑姑照看,但她总归是刚来的,又是宫里人,凡事不好多嘴。嬷嬷看着有什么事儿只管现猜度着办了。”
宁嬷嬷答应一声急忙出去,静雅堂里已经渐渐地安静下来。太妃服了云轻庐的褐色药丸,好像气顺了很多,肚子也不再那么疼了。于是长出一口气,指着徐嬷嬷道:“你……你干的好事!”
徐嬷嬷听了,急忙跪在地上,连声哭道:“主子明鉴,老奴才跟了主子半辈子,主子便是老奴才的依靠,又怎么会去害主子?”
“你倒是说说,这道菜都是你从头到尾看着做的,这里面有毒,除了你之外,还有何人会动手脚?嗯!”太妃经过这番折腾,已经没了力气,问气话来少了底气。
“母妃莫急,事情总会查清。”秋茉说着站起身来,吩咐下人道:“太妃厨房里所有的人都给我关起来,少一个你们便提着脑袋来见我!”
水安家的早就带着婆子们在外边伺候着,听了此话,立刻分头拿人。此时婧玥和婧瑶也匆忙赶来,幸好她们俩贪恋一局围棋,争来争去,误了用饭的时候,那一晚野鸡蘑菇汤还好好地放在那里,不曾动一分一毫。
云轻庐去了婧琪房里,婧琪已经昏死过去,因为她晚饭用的早,且因为蘑菇此时新鲜难见,所以便多吃了一碗,如此她中毒最深,云轻庐给她诊脉之后,连声叹息。
宁嬷嬷便问如何,云轻庐摇头道:“就算是救得她一命,只怕也是个废人了。”
“那也要尽心的治啊,如今王爷不在家,家中的事儿更是烦云大人尽心了。”宁嬷嬷皱着眉头,若是此时婧琪死了,岂不是让王妃跟王爷无法交代?
“我尽力罢了,嬷嬷稍安勿躁。”云轻庐拿出药丸,让婧琪的丫头琴儿给婧琪喂下去,等了好久,不见婧琪呕吐,云轻庐便取了银针来,给婧琪施针。
施针不多时,婧琪的口中溢出许多白沫。琴儿忙一边清理这,只浸湿了三块帕子,方渐渐地止住了。
云轻庐又给婧琪服了一粒黑色的药丸,然后静等其变。
婧琪一直昏迷着。云轻庐在她的房里足足坐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清晨秋茉派人过来瞧,婧琪都没有再醒过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