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他们自己的将来愁,他们太需要保护了,但孤军却不得不离他们而去,时间悠久,我已忘记那一家姓什么,但我还依稀记得他们的房子,老人把一块上面用朱砂画着红佛的黄缎子,缝在我衬衫袖口上。
“它可以助你脱离危险,”老人说“我家老婆给你太太也缝上了,可惜她走的太急,来不及为孩子们缝,但已交了她两块,告诉她洗手焚香后给孩子缝上,我们世代信佛,这道符救过几代人的急难,你要爱护它,等天下太平之后,要在露天焚毁。”
这道符,我还带着,但到了后来等我追问政芬这件事时,她已把它弄丢了,假如她不弄丢,我的两个孩子可能不会死在异域,我向老人一再招手,和他的家人告别,走到门口,我再度回首,看见大厅上烛光和香火正闪着红光。
在叶文强和刁栋材的向导下,孤军向车里以南蛮宋撤退,蛮宋是一个较大的村落,距缅甸国境已经很近了,我们离开车里时,已是黄昏,孤军在满天星斗下,顺着不知名的山径,绕着不知名的乱山,像一群被野狼追逐的羔羊,我们低头疾走,那不是走,而是跑,天亮之后,大家都以为可以休息一下,却仍不能停留,饥了的只有抓着口袋里的饭团充饥,渴了的只有俯到水涧上狂饮,有很多弟兄俯下去便再也爬不起来,也有很多弟兄卧倒在地上呻吟不止,他们被别的伙伴们夹着,或是用枪托把他们打起来,而最可怜的却是那些眷属了,我们在半途追到她们后,我抱着安国,夹着政芬,她一路啜泣着要坐下歇一歇。
“不可以。”我严厉的说。
“让我死在这里吧!”她哭道。
我向她怒骂,向她诅咒,最后又向她哀求,只有行过军的人才知道,假使不休息,总是可以一直走下去的,一旦坐下,便会瘫下去,我们便完了。政芬几乎是被我一直拖着走的,她那双满是泥灰的破烂布鞋,往外渗着鲜血,使我回忆到我们在重庆七星岗胜利大厦结婚时的盛大典礼,她在她同系同学簇拥下,像百花涌出一朵初开的牡丹,我觉得天地都在旋转,我哭了。
“不要难过,”政芬反而安慰我“我一定要支持,我会支持的,你放心。”
我更哭了,我还哭我的女儿安岱,她像小虫一样的蜷卧在母亲怀抱里,无医无药,我无语问天,为什么把大人的罪愆写在孩子们的名下。
这次急行军是我从军以来最猛烈的一次,蛮宋距车里二百四十公里,在太阳刚刚落山的时候,我们已经到达,这真是一个凄凉的局面,每个人都饥疲不堪,但是,我们却不能有片刻的休息,李国辉将军立刻派遣第二营护送眷属,继续向蛮生前进,并在蛮生建立据点,作为犄角,而留在蛮宋的两个营,除派遣一连下山游击外,其他的人一齐动手,构筑防御工事。
然而,孤军以蛮宋为根据地的计划,又化为泡影,在工事刚刚初步完成,大家正要好好的睡一觉的时候,叛军卢汉的保安团第十团,和共军正规军第三十九师的一一七团,还有车里、佛海一带的士兵,约五千多人,衔尾追至,向我们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