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寒冰存封渡千年 二十

    许久，许久，许久———

    木叶慢慢叙述她如何与书卷结缘；她如何回到过去；她如何见到河中漂流的小婴孩；她如何救了孩子；她如何将孩子寄养在金户人家；她如何几次回去陪伴孩子；千年之后，她和封是如何重逢，他们如何相处；五年时光，他们怎样共同走过；她如何来到神农架；她如何穿过茂密的原始森林，翻越悬崖峭壁，躲过狼群黑熊，进入寒冷刺骨冰洞，找到翼；她如何将他艰难从冰块中弄出来，一步一步艰辛拖到这里……

    一切的一切，木叶如实相告。

    翼认真听着，仔细听着，好像不愿意漏掉任何一个字任何一个细节，他的眼神由原先的空洞，变为聚集；由原先的幽怨，变为柔软；再由温和，变为噙满泪水。

    看着翼满眼泪水，木叶恍惚了，她仿佛重新看见那个噙着泪水的翼的幻影，她不自觉的将一只手伸开，放在翼的脸的下方，想要去接住好像随时会滴落而下的泪水。

    “啪”

    翼眼中泪水顺着脸颊滴落而下，流进木叶的掌心之中。

    “翼，翼，翼———”

    木叶轻轻呼唤着，她不想打扰翼，只是轻轻呼唤他的名字，让他感受自己不是一个人，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不是毫无依靠一个人，不是———，不是———，仅此而已。

    默默替翼擦去脸上泪水，木叶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坐在翼身边，静静陪着他。

    ……

    终于，翼开口了，他轻声问道：“封，是吗，他叫封？”

    木叶点点头：“简亦封。”

    “他，他当真还活着？”翼又问一遍。

    木叶抬头望着翼的眼睛，郑重地点点头：“活着，还活着，一直活着。”

    木叶又补充道：“别忘了，他是你的儿子，你们不是人类，可以存活千万年。”

    “谢谢，谢谢你救了他，照顾他，陪伴他。”翼真心向木叶道谢。

    木叶摇摇头，她的手握着翼的手：“去见见他。”

    “见他？”

    显然，翼感到突然。

    与从不知道的儿子见面，翼有些害怕，有些慌乱，有些不知所措，他支支吾吾问道：“他，他知道，知道我的存在吗？”

    木叶听出他语气中的担心，她笑笑，说道：“知道，知道，我一直都有告诉他，你不用担心。”

    “见见吧，好吗？”

    翼陷入沉默，没有说话。

    木叶松开翼的手，站起身，她慢慢走到碧绿的湖水边，望着平静的水面，木叶不禁长叹一口气：“沧海桑田，世事多变，人在它的面前渺小犹如大海里一粒沙，微不足道。我很快会消失离开，变为尘土，融入这沧桑，不可能永远陪着封，不可能永远陪着你，以后的漫漫岁月，无边无际的孤寂，需要你们父子共同面对，共同经历，相互扶持，共同走过。”

    停顿一会，木叶继续说道：“翼，你孤独走过万年，应该知晓其中酸楚，封，需要你；封需要你的照顾；需要你的爱；需要你给他勇气，———可以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意义，为什么活下去？”翼冷冰冰的话语传入木叶的耳朵。

    “意义？”木叶重复。

    “为什么我们要无休无止活着？翼冷冰冰的话语刺入木叶的心。

    “为什么？”

    是呀，为什么，木叶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无休无止活着，为什么要让永恒的他们残忍地看着世事变换，沧海变桑田，桑田变沧海，看着一代一代人类死去，出生，死去，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