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便是弹琴对诗,怎能让他不气?可她还不能说,说了就是贪图荣华富贵,做了更是为了荣华不择手段……她很想放下,让这一切都和她无关。一个堂堂大明的太子对此都无斗志,她一个小小武将出身的弱女子又何必自找难受?
扔下这一切吧,听天由命吧。张馥郁对自己说。
可又有一个声音在劝她:“外患北元虎视眈眈,内忧争储还未消停,你的夫君不管不问,你的儿子尚需扶植。张馥郁,你若再撒手不管,张家满门、朱高炽一脉,将如何安身?你虽为女子,但何时比男子弱三分?”
是啊,张家虎门不出弱女,她张馥郁一直以来也当惯了朱高炽的救星,救他一世又有何妨。可凭什么让她救他一世,还救得如此憋屈,如此难受!
她握着朱高炽的手,流下眼泪。朱高炽认为她只是心中悲恸,把她揽入怀中,轻声安慰着。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则是,我在你怀里哭,你却不知道我为什么而流泪。
事情还是要做,路还是要走,她别无选择,她必须扛着。
那日之后的张馥郁,如同变了一个人一般。她不再对朱高炽恶言相向,躬身亲为演示了什么叫做“举案齐眉”。
在朱高炽的眼中,她笑容很美,离心很远。
在张馥郁的眼中,她笑容很假,心在滴血。
张馥郁成了这“皇宫中的妃子”,变得和那些人一模一样。她早上必定早起去徐皇后宫里请安;逢年过节她准备的礼物件件心思精巧,夺人眼球;每日在住处与朱瞻基对诗,绘出一副母慈子孝的画卷。宫中人都道太子妃仁善、聪慧、机巧、贤惠……她这一张面具贴得时间久了,见人不自觉露出微笑,见事不自觉以礼为先,久而久之想摘也摘不下了。
她在宫中上下打点,惹得徐皇后在后宫总说娶了个好儿媳。她在宫外运筹帷幄,掌握的前朝大事倒比她那夫君更准确三分。
连朱高煦也总与他那嫡妃争执,似是斥责嫡妃不懂察言观色,木头脑子,风头盖不过张太子妃。
这几年,张馥郁谋划了不少。先是寻解缙和朝中几位大臣,鼓动他们“护太子,立藩王”,总想把这朱高煦给弄走,这样天下便可相安无事,她也可轻松一些。可这朱高煦居然胆大妄为到抗旨,皇上对他下的命令他也不从。本来已经命他去云南封地,这过了一年多,人依然还赖在京城皇宫中。张馥郁几次向徐皇后进言,说:“皇宫之内不可有二虎相争,这二虎皆是您的孩子,相互还是手足,若有死伤,哭泣的必当是您啊。”
“本宫何尝不知,只是这煦儿的脾气越发暴躁,或许是他嫌云南蛮荒,荒凉了些,待我与你父皇商议之后再做决定。”
张馥郁面上应承,心下愕然,这朱高煦,真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了吗?
她企盼皇上能再次下令让朱高煦离开京城,而正在此时,祭祖的大典马上要开始了。朱棣命朱高炽和朱高煦共同祭祖,主持大典。一来是想再次审视一番自己这两个儿子;二来他也知这立储之事让两位皇子心生嫌隙,此事也能让他们多亲近亲近,缓和一下关系。
大典当日,皇太子按照礼节行走于众人之前。可他这么多年来,一身肥肉并无半点改进,且随着年龄增长,身体素质也不如当年,旁边太监搀扶着,才保行走无虞,不过这磕磕绊绊颤颤巍巍的步子,当真有些寒掺。
朱高煦见状,在身后小声讥讽:“前人失足,后人知警。”在大典场合,他也不敢说得太过直白,可也惹得周围几个礼官侧目。
“‘前人失足,后人知警’,皇叔说得不错,但更有后人知警啊。”一个略带稚嫩的声音有身后悠悠传来,莫名让朱高煦打了一个冷战。
回首一望,原来是太子这个窝囊废的儿子朱瞻基。他悻悻道:“你这小儿,嘴巴倒是厉害。”
“母妃曾教我,万事且不可平白侮辱他人。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么简单的道理三岁小儿都懂,皇叔年长我那么多岁,不会连这都不知道吧?”
“你……”朱高煦平白遭受抢白,心下难堪,正要想想反驳两句,但大典时辰已到,他只能恨恨的瞪了一眼朱瞻基,暂时作罢。
这一切都被朱棣的人看在眼里。朱棣这下明白了。
他的太子臃肿不堪,却宅心仁厚,非眦睚必报之人;他的次子军功赫赫,力大无穷,却是个惹事生飞的主,需要有一个人降住他才行,不然这大明江山必定被他糟蹋。刚好,那个能管住他能收拾他的人,是这还不到十岁的皇孙朱瞻基。
说明:历史上明朱棣有三个儿子——朱高炽(1378年生)、朱高煦(汉王、1380年生)、朱高燧(赵王、1386年生)。这本书我把汉王年龄写小了,特此告知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