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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回 老卒战北门,将军醉美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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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几个虞侯,见众军不肯高呼,忿怒持马鞭来打,恼起军中许多好汉,有人高声叫道:咱们是为杀敌而来,奈何受这鸟官儿气,上阵杀敌是个死,将这厮们杀了吃罪责也是个死。同是一死,如何不做个痛快的!

    眼见三军纷恼,虞侯们登时想起,这低贱的士卒,岂不就是近日赶赴边关送死?若这贼痞们起疯来,先拉自己垫背,好生不值。

    当下便先讪讪住手,不敢再呼喝要迎何琛。

    不料他等不来闹事,有人不肯放他几个这般过去,三军不忿却再不敢哄闹,忽有一马如非,烈焰般燃烧如彤云彩霞,一把画戟,将那马背上几个虞侯轻轻一翘便落了地,那马背上人喝道:所言甚是!我等拼死血战,只为抗击辽虏而来,奈何受这等狗头欺辱!且将这厮们斩,权作祭旗!

    众人急视之,但见高头骏马上端坐一人,兜鏊森寒,烈马怒嘶,许多知晓便是大名府天雄军来人团练使扈英。

    赵楚暗暗笑道:今日笑她一句,便有这等拉拢人心手段,若是日后都有称赞,岂不又添统帅一名?

    琼英正与扈三娘不满那何琛,三军躁动,自知良机到来,便道战场之上,也管不得那何琛如何心思,琼英飞马而出,便要责那虞侯揽些人心来。

    那王诚,得了王太守密令要拉拢陷阵营,如今见琼英一怒便要杀人,急忙出阵来低声劝道:不必触怒何琛,如今在他地头,怎可轻易冒犯,这厮们已落了面目,不若暂且放过的好。

    他这厢里说话,行伍之尾突有人高声骂道:甚么鸟官人,俺们也是身家清白的,只为杀敌报国而来,生生受这厮们折辱,如何肯罢休?好汉子,杀头不过一眨眼,瞧那鸟官儿恁地将俺们奈何?!

    赵楚不用转头去瞧,便知乃是李逵高叫,与旁边燕十八低声笑道:这铁牛,便是性子急了些。只怕他这话儿出口,收尾的却是花荣哥哥。

    燕十八与高蛮,自然不肯远离左右,只是赵楚怜惜扈三娘与琼英,将老罴营遣出守卫她两个周全,如今身边,便只有燕十八。

    在他身左,换了衣甲戴了兜鏊一员小将,腰悬长剑清朗如仙,正是梁采芷。

    燕十八笑道:铁牛哥哥,方是真性情,旁人有不愿说的不能说的,都劳他说来,却怎样也不肯记个教训。

    赵楚笑叹道:若非如此,便不是黑旋风。

    心下道:若无月离,只怕李逵暴烈更胜今日。

    果然,李逵叫出一句话,花荣便接口,叫道:正是!俺们自大名府,辗转千里只为抗敌,腌臜泼才如何敢来欺辱?先斩杀这厮们,再寻观察使问个清白!

    阮小七与李逵高声暴喝道:杀了他!

    军中最是危急的,便是有人于三军不满时候带头闹事,这三个一声声只要杀人方能平胸中怒火,跋山涉水数月将士,自然随波逐流,最尾一层上万人,于阮小七三次呼喝杀人之后,锵啷刀出鞘枪横空,一起怒喝道:杀了他!

    一时间,三军皆呼,那瑟瑟寒风,竟也不能挤入进来。

    这一个变故,骇住了河间府守将、河北东路边关兵马观察使何琛,本要摆些官威作些姿态,忽闻兵马花边,面白如纸,慌忙使亲随止步,望定马后一人道:可知何故?

    那人美髯而方巾,却有雄壮之气,含笑摇手道:使君勿忧,只怕是下人不懂事,轻易招惹三军将士,只须严惩那厮们便是。

    何琛不悦道:不过一群低贱当军的,如何能折我府中之人,不妥。

    那美髯谋士乃从容道:使君,某虽得使君青眼晋以青云,往日也与这等粗汉们有些交道,甚知他心内情愿。数月来,跋山涉水往边关来的汉子,纵然朝廷有厚待,心头积怨也是有的。若不缓缓图解,只怕与辽人作战不肯出力,倘若边关有变,使君岂不自误前程?某虽随使君不过数月,前程都在使君身上,自然不敢不为使君虑。

    何琛捻须,思忖片刻,耳闻三军响动愈激烈,甚是踌躇道:若在当军的面前低了势,往后如何号令?

    那谋士笑道:使君许是几日来忙乱太过了,以区区几个府内下人,换十数万大军军心,须知使君前程,都在这等粗汉身上。

    见何琛神色稍解,谋士又道:更有使君也不必斩杀这厮们,只须当中刑杖,一来缓了三军怒气,二来也使这些下人知晓使君威严,岂不是更为美妙,一箭双雕?

    何琛大喜,乃道:诸葛先生,你虽来下官处时日不久,下官劳你解惑甚多,往后劳顿处,尚请多多担待最好。

    诸葛先生拱手笑道:使君谬赞,不敢劳使君此话。

    何琛面色甚喜,陡然又闻三军呼喝震天,忧道:只是眼下困境,又该怎生解脱?

    诸葛先生见他目光闪烁,言语含糊犹有推脱之意,笑道:使君且驻马片刻,某代使君缓解此难便可。区区小事,使君若是亲往,也抬举了那厮们身份。

    何琛大喜,拱手作揖道:如此,有劳先生。

    诸葛先生一笑,催马往前,赵楚细细凝望,哑然失笑,身旁燕十八讶道:此非朱武哥哥么,怎地噫,书信里只说作了官儿幕僚,竟是何琛这厮手下,妙哉!

    赵楚笑道:甚么妙哉?

    燕十八喜道:朱武哥哥心思了得,往后哥哥要取河间府,岂非易如翻掌?!便是燕云,落在朱武哥哥手里的,只怕功劳也不少。

    赵楚一笑不语。

    只这片刻,朱武催马到了琼英身前,琼英一愣,继而皱眉大声喝道:你来作甚?可要为这厮们求情?须问弟兄们可否应允。

    三军尽为她几个招惹起怒气,哪里肯依轻易解决,许多叫道:不允,决计不允!

    朱武笑道:不过使君府上几个当差的,平日便跋扈不曾做好事,使君甚是恼怒,道是这厮们也算与他有些故旧,今日惹怒三军,当以军法处置,他自当回避,都由某来做主。

    旋即不待军士说话,便下令身后跟来几人动手,琼英偷眼去瞧,正是虞李吩咐随朱武来的随从,眼下又不解朱武如何落,只得后退几步,要瞧作甚么奈何。

    朱武扬眉,马鞭指着这几个虞侯,急促下令道:扰乱军阵,本当斩,念辽人南下正当用人之际,暂且将尔等级暂存项上,且重责三十军棍,以儆效尤!

    他那随从,更不等待,扯住几个虞侯,将军棍取来雨点般便落,朱武瞧一眼三军,见尽皆目瞪口呆,跳下马来凑近颇是狰狞一个虞侯,耳畔低声喝道:怎地这般不晓事,不知使君终究要凭着数万粗汉取富贵?!

    那虞侯闻言,勉强抬头,远远望一眼何琛,只见那厢里并无一丝动静,心头大恨,倒转头向朱武低声道:多谢先生说情,何观察心内,终究富贵重些。

    朱武面色一变,疾叱道:慎言!神色缓和一些,乃从容道,使君有大恩,总要随他以大局为重,兄弟怕是误会了。

    那虞侯闷哼一声,就着身旁惨烈痛呼,倒吸冷气神色狰狞,道:先生恩情,小人们总归是记在心内的,容往后再报。

    朱武眼珠一转,拍拍他肩膀笑道:怎地说话,某不过白身谋士,兄弟若要报答,只怕日日都要劳烦,此话休要再提。

    那虞侯只觉落于身上军棍稍稍缓了些力气,勉强再一笑,低声哼道:先生说笑,只怕,只怕日后,小人们要多多劳烦先生救命才是。

    朱武讶然,不解道:兄弟此话何意?

    那虞侯闷哼道:何观察心思,小人随他这几年总是知晓的,不说也罢。

    朱武叹口气,转身站起,见行刑完毕,那几个虞侯脊背处都是血棱子,皮开肉绽鲜血淋淋,示意随从取来布袍盖上,向琼英道:行刑已毕,这厮们已受罚,某代他几个求个人情,如若不肯,便请何使君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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