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后,更是忙于炼丹修行,一次也没踏足。
山上灰雾依旧浓冽,山脚下还是坐着不少炼剑适应的低阶炼气弟子。
面孔都很陌生,林默认识的人本就不多,走出南门几年,从未回去过,外门年轻人别说认识,几乎连面都未见过。
登山不足二十丈,徐子非腿肚子打颤,每走一步都开始艰难。
林默心声道:“仰乎于天,心即斗枢,吾身之气,散于百骸……断除妄见,心地光明,心空漏心,解脱尘海……”
随着他心声与徐子非心跳契合,每一个字正如敲击心鼓的响槌,让他瞬间神清气定,真元散布体表,与凌厉剑意相互交融。
这是一门来自广闻天藏书剑意炼体诀,似乎十分古老,谈不上晦涩深奥,用来炼体最合适不过。
加上有炼剑峰剑意灰雾由外及内打熬筋骨,炼体效果必然事半功倍。
于林默来说,此诀益处不大。
当年也是随手一翻,依仗过目不忘的本事方才刻画入识海。
走过山腰线,徐子非耐受力差不多到了极限,林默帮他指出好几个容易受剑的地点,让他留在原地先熟悉一下气息,自己快步登山,来到山顶那座圆锥形大坑前。
‘寂’飘了出来,绕着大坑不停绕圈,像回家孩子,正家门口起舞,引起家人的注意。
自然没有别的剑出来迎接。
炼剑峰的剑不会生长在这么高的地方。
它的家人只有林默。
林默突然生出一个念头,从这个不断冒出灰雾的大洞跳下去,会不会从极渊或是无源之水那边冒出来,抑或是某个参天大树树洞,又抑或是某座不停冒烟的熔浆湖。
剑匣自行展开阵法,笼罩在他身体周围,一缕缕剑意在阵法中显化实质,千万柄细小飞剑,盘旋环绕。
林默一伸手,握住剑柄,以锋刃那一面,往下一劈。
咔嚓声过。
坚不可摧的炼剑峰崖石竟然被劈出一条五寸深,细狭裂缝,肉眼可见正缓缓重新合拢。
不等山崖自行恢复,剑光连闪,地面横七竖八,斩出数条裂隙,交错纵横,棋盘一般。
他将薄薄的剑锋插入,剑尖连挑,挑出好几块半尺见方的石头,生怕重新长回山崖,赶紧揣进空间法器。
取炼剑锋的石头当磨剑石,想法由来已久,以前做不到,如今仗着‘寂’半开锋刃,出于侥幸一试。
虽说寂开锋,取决于五行真源,但想让它更加锐利,必须得有合适且足够坚硬的石头磨砺,炼剑峰岩石无疑是个中翘楚。
取完磨剑石,他盘膝坐下,驭出得自柳薰处那只情结,轻拈指尖,嘴里吐出一个‘来’字,异象横生。
林默四周,本已在剑匣显化天地中转为实质的剑意,如获敕令,灵意通犀,浩浩然如过江之鲫,四面八方聚拢过来,或聚或散,重组成无数条质密光线,纵横交错,涵盖整座小天地。
他指尖不停跳动,如虚弹琴弦。
既是承露峰指弦剑诀,也是天门峰隐元剑诀大衍之术,更是糅合无数剑诀的玄妙剑术。
借炼剑峰无数远古剑意挑解手镯上远超五源大陆境界修为的封印。
解阵与破阵不同。
解阵全凭经验和极其细致的观察感触,形容的话,前者是精细的抽丝剥茧,后者只是简单的抡锤砸墙。
好处不言而喻,后者属于破坏,可能毁掉手镯本身,也可能将手镯内一切物件全部毁损化为乌有;前者不但能保留一切,还能通过拆解,领悟出上界仙人阵法精妙。
解阵最是要求心定如水,丝毫马虎不得。
汗珠如豆,从额头上一颗颗滚落下来,他浑似未觉。
执着、耐心是他一直保持的优点。
不知过去了多久,灰雾下天时难分,忘我状态下很难留意光阴流逝。
手镯上禁制彻底解除。
无数次失败方才汇聚成的一次侥幸成功,侥幸来自无数次失败的总结。
镯子里面灵晶不少,杂色上万,中品数百,上品也有一百多;宝贝同样不少,光各种各样的法袍就有十几套,想到柳薰那副模样也就不奇怪了,那家伙与江柏弥模样有得一拼,属于让女人忍不住会尖叫类型。
至于有没有同样爱好,难说。
最值钱的自然就是他在秘境得到那件宝物,一面镜子,上面有明显的水源灵蕴,品级甚至高过神木槊,略低于守护者赠送之物。
怎么用有待尝试。
林默感觉腹中空空,起身下山,途中去瞧了眼徐子非,眼观鼻,鼻观心,心无旁骛,也就没打扰,径直下山,去试炼阁外广场市集找了家酒楼,点了几个下酒小菜,要了角酒,坐那儿补充这些日子消耗的精力。
这家酒楼相当有名气,但凡外来拜山客人和外山弟子都喜欢在这儿聚会,食材来自内山,酒菜价格不菲,当年还在南门的时候,一直向往来这儿撮上一顿,无奈囊中羞涩未能如愿。
如今自然没有这种问题,只不过总尝不出酒菜滋味贵在哪儿,或许是身边缺少酒友,又抑或是见识过的珍馐美味太多,早就失去了期待感,滋味自然大打折扣。
世间事何尝不是如此。
唾手可得之物,永远不会珍惜,失去之后才悔不当初。
酒楼生意火爆,每张桌子都坐满了客人,伙计还安排了两人过来拼桌。
按理说,像这种高档场所很少出现拼桌的情况,酒楼通常不会这么安排,宁愿让新来客人等着,也不会打扰别的客人安静独酌。
不过最近情况特殊,入峰试炼开启在即,今年又特别放宽,来试炼阁申请受剑的人特别多,不但申请受剑的多,来的人还带着丫鬟仆人扈从一大堆,试炼阁外各家客馆酒肆都生意火爆,饭点时间,想找个空位不容易,酒楼只能应势变通,允许伙计安排拼桌,前提是,须经前面客人点头同意。
林默瞥了眼拼桌的两人,衣着打扮来看,这两位来自西部。
西乾洲数十万里方阔,一方一俗一方人。
北方人普遍高大,五官立体,皮肤粗糙,所谓五大三粗,通常指的就是西乾北人,穿着较为俗气,恨不得把一身值钱行头都挂在外面。
南方人则是两个极端,个子小,说话做事内敛,长相较为精致,打扮随意,徐子非就这样,外表很难看出他属于南阳嫡子身份。
东面来的则介于南北之间,东岸富庶,张扬的张扬,低调的也低调,普遍说话较为温柔,温柔中带着对其他地域的不屑,衣着也同样,华贵中带着低调,低调中透露着奢华。
西部普遍物资匮乏,山上山下都一样,好在有矿,灵晶矿多出西部,富的富得流油,穷的穷得当裤头,世家过来受剑的弟子自然不穷,但很容易就能从他们身上看到暴发户的气质,和北方人有得一拼,个头又普遍小上一圈。
两人也在打量林默,把他当成了来受剑的外地人,眼睛里充满鄙夷。
“听说今年只要受剑成功闯过三关,不论剑斗输赢就能被诸峰选中。”
“这个自然嘛!来之前听族长说过,往年剑斗输了的很多人,前两年都被特招进内峰,战争将近,诸峰都在增强实力,哪还舍得放弃好苗子。”
两人一边喝酒一边聊天,刚开始还小声避着点,几杯酒下肚,完全没了顾虑。
林默这段两耳不闻窗外事,还真没听说。
“听说横剑峰和云峦峰招人最多,你准备选哪儿?”
“我嘛!自然想去集仙峰,别人能看中。”
偏瘦的年轻人哈哈大笑,往嘴里灌了一口酒,似乎咂摸出些滋味,叹道:“这飞泉峰的酒硬是要得,进飞泉峰也不错。”
林默暗叹,战争将至!
云峦峰很好理解,自从得到他给予的钜子谷攻防利器图纸和那些奇怪符纹,如获至宝,日夜研究,最终鼓捣出了三种不逊飞剑的强弩,一为蹶张,二为神臂,三则床弩,数十种不同制式武器。
制作武器需要人手,操作武器也需大批人手,他们不僅大肆吸收入峰弟子,同时联合天门峰,正对外门弟子,十三家族,各地小宗门派来的人进行操作训练。
横剑峰人手本来就少,增加需求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横剑峰就是少阳剑宗的剑尖,向来以战斗狠辣闻名。
不过就眼前这些货色!
林默只能摇头。
正聊得欢的两人脸色一变,目光中充满敌意,稍壮的年轻人怒道:“你瞅啥?”
“瞅你咋地。”
林默嘴上没这么回他,微笑不语。
年轻气盛,血气方刚,就是指的同桌这种二愣子,挑衅不成,已经在偷摸着掏武器。
就在这时,另一桌一人起身,分开稍挤的大堂客人,来到跟前,揖手冲林默行了个礼,瞪着两名世家子,冷冷道:“我劝你把手放好,西崇山不是你们白家人能撒野的地儿。”
……
北方海域,数百条大船扬帆起航,黑色巨帆上,画着一条条白色巨龙,船上无数修行者磨刀霍霍。
一场席卷大陆五洲的战争正缓缓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