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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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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泽东思索的带有宗教色彩的大问题是什么呢?简而言之,他从祠堂想起了敬祖先的民族传统,又从祭奉祖先的祠堂想到了供奉神灵的庙宇;最后,他又从祠堂的族长想到了传说中的通天教主,继之又从族长、通天教主的权威,想到了古今中外的统治者是如何行使手中的权力的,等等。因此,他感慨地说道:

    “我们湖南祠堂里的族长是握有生杀大权的,为了维护他们手中那点可怜的权力,是会干出很多很多的坏事来的!”

    “那就造这些族长的反嘛!”王稼祥不平地说罢又补充说道,“我听湖南的一些同志说过,你老毛就带头造过这些人的反嘛!”

    “是的,是的,”毛泽东深有感触地说道,“不造他们的反,老百姓就不会有好日子过嘛!”

    “我看嘛,老毛说的只是他思考的问题的表层,”张闻天特别认真地说,“老毛应当把思索的本质说出来,我们三人一块进行讨论。”

    接着,毛泽东从祠堂到庙宇,从族长到通天教主,讲了他们之间的理性联系,最后,他叹了口气,说道:

    “他们为了称王称霸,就必须利用手中的权力吓唬族里的人,用瞎话当真理愚弄老百姓。”

    “老毛说得对!”王稼祥赞同地说,“我们共产党人必须立一条规矩:绝不许利用手中的权力吓唬同志,更不允许拿瞎话当真理讲,愚弄中国人民!”

    “我看啊,这才是老毛思索的核心呢!”张闻天说罢突然显得沉重了许多,“无论是从苏联的经验看,还是从我们党这些年来的教训看,难啊!……”

    恰好在这时,外边传来要求防空的喊声。毛泽东一听这喊声就像他说的那样:把所谓的理性探讨扔在了一边,顿时又来了火气。他不顾张闻天、王稼祥善言劝阻,腾地一下子从担架上坐起来,粗大的双手按着担架两边的扶把,用力撑起他那虚弱的病体,走出祠堂的大门。一阵阵激战的枪炮声以及那越来越近的隆隆作响的飞机马达声迎面扑来,他仰起头,怒睁双眼,眺望远方,想从这不同的枪炮声中,分辨出敌我双方的态势,预测着未来战况的进展。当他看到结队飞来的十多架敌人的飞机,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大步跨出祠堂的大门,仰着头,指着迎面飞来的敌机大声喊道:“炸吧!炸吧……”这喊声不仅吓坏了警卫员,也惊得张闻天和王稼祥走出祠堂大门,一块请他快快回到祠堂里来。每到这时,他就想大发一通脾气,可是当他一听警卫员的哀求声,再一看张闻天以及王稼祥的表情,就长长地叹一口气,转身走进祠堂,独自一人伫立在正房的中间,掏出一包土法制作的纸烟,一支接着一支地吸着……

    从此,毛泽东的脾气越来越大!待到距离湘江不足四十里的第三天,他几乎就难以平静下来。他作为战略家明白,我红军主力——也就是他从秋收起义、井冈山一手培育的红一军团、红三军团付出何等大的代价,才能坚守这三天的啊!当他看着这不成队形年龄不一且带着坛坛罐罐的队伍,他真想下一条死命令:“扔掉所有坛坛罐罐,轻装前进!”但是他转念一想自己的身份,遂又怅然地叹了口气。当他和王稼祥、张闻天一起议论红军转移作甬道式前进的时候,他又无比愤慨地说道:

    “我毛泽东也成了坐轿子的大老爷了!……”

    也就是在周恩来与朱德签署“不为胜利者,即为战败者”的命令那天夜里,毛泽东与王稼祥、张闻天的心里就像是灌了铅水,一个比一个沉重。因为他们都清楚:掩护渡江的主力部队已经到了极限的地步。因此,当他们看到中央、军委两纵队奉命扔掉全部坛坛罐罐的时候,他们都想说这样一句话:“早就该扔了!”可是谁也没有说出来,只是默默地又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十二月一日,是红军史上永远忘怀不了的一天!天刚刚放亮,敌人以绝对优势的兵力从左右两翼向我红一、三军团的阵地压来,霎时间,湘江两岸又响起了激战的枪炮声。少顷,敌人的飞机结队飞来,有的在空中撒下雪片似的传单,纷纷扬扬地向着我英雄的阵地飘落;有的沿着湘江俯冲扫射,在滚滚北去的湘江上击起一串串水柱……

    周恩来一夜未眠,继续守在临时架起的浮桥的桥头,指挥着那混乱不堪的过桥的队伍。每当他看见被挤下浮桥随水冲走的同志,他就大声地喊道:“加快步伐,注意安全!”整整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他的面容显得是那样的憔悴,似乎瘦了整整的一圈!但是,当他听见激战的枪炮声,还有那时去时回的飞机马达声,他这位红军最高“三人团”的成员,又忙前顾后地指挥着红军渡过湘江……

    不知何时,毛泽东大步向湘江岸边走来,他感到这激战的枪炮声,飞机的马达声,咆哮的江涛声,以及人喊马嘶声,共同组成了一支最为残酷的战争交响曲。他放眼望去,奔腾喧嚣的湘江及其两岸激战犹酣的战场,组成了一幅十分惨烈而悲壮的战争画面。但是,当他的视线投向不远处的湘江中心,遂又看见满江如蚁的红军指战员冒着敌人的炮火在奋勇泅渡,忽而跃上浪尖,忽而又沉入水中。恰在这时,呼啸而来的炮弹相继落入湘江,轰然起爆,激起一束又一束冲天的水柱。当这水柱平息,他看见江水已变成了血色,一具又一具尸体随着江水流去……他禁不住地把头缓缓地垂在了胸前……

    “主席,”身后的警卫员为了转移毛泽东那悲愤的情感,指着浮桥的桥头大声地说,“你看,周政委在桥头指挥同志们渡江呢!”

    毛泽东抬起头,循声向桥头看去,只见周恩来站在桥头,忽而大声说着什么,忽而又用双手比划着,只见那混乱无绪的队伍一个接着一个地走上摇摇晃晃的浮桥,又快步向对岸跑去。就是在这一瞬间,他对周恩来生出了许许多多的想法,但是当他看到周恩来无私、忘我地做着本不应由他亲自来做的事情时,他对周恩来的种种想法顿时烟消云散了!接着,他放开大步向桥头走去。

    这时,伫立湘江大堤的张闻天转过身来,他一看毛泽东敞着怀,拿着军帽,正大步向桥头走去,匆忙快走两步,提醒说:

    “老毛,这是战场,要注意安全!”

    毛泽东闻声回过身来,一看张闻天的表情,若无其事地说道:

    “放心,我和枪炮有交情,它决不会找我毛泽东的麻烦!”

    张闻天从一进中央苏区就听说:被蒋介石称为朱毛红军的毛泽东从不带枪,每次指挥打仗他都亲临战场,可就是没有负过伤,谁若问他“为什么”,他就笑答“和枪炮有交情”。今天,他亲耳听见了毛泽东说这句话,先是笑了笑,接着又有点不可理解地摇了摇头,下意识地跟在毛泽东的身后,也大步向桥头走去。

    毛泽东走到桥头,站在周恩来的身后,有意看了一会儿周恩来指挥过桥的情景,方才叫了一声:

    “恩来!我们到了。”

    周恩来闻声急忙回过身来,一看站在他面前的毛泽东,各种情潮扑向心头。但是,他很快平静下来,十分礼貌地说道:

    “主席到了,我就放心了。看样子,你的身体还很虚弱嘛,为什么不坐担架?”

    毛泽东与周恩来谈话总有一种感觉:只要一听他那亲切而富有礼貌的话声,就是天大的意见也会化解了。今天,当他再一听周恩来那沙哑的声音,遂说道:

    “看你忙成这个样子,我安能躺在担架上吗?”

    这时,周恩来突然之间想起了毛泽东一而再、再而三地向最高“三人团”建议的事来,他的内心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愧疚之感,因而他低沉地答说:

    “可我忙的结果……”

    “这是两码子事嘛!”毛泽东边说边抓住周恩来的手,真诚地说道,“走!我们一起过江。”

    周恩来用力握了握毛泽东的手,然后抽回来,歉意地说:

    “你和洛甫同志先走,我还要在后面交代任务。”

    毛泽东近似苦笑着点了点头,说了一声“再见!”遂昂起头,大步走上晃动的浮桥。

    恰在这时,空中传来隆隆的飞机马达声,周恩来急忙大声喊道:

    “主席!敌机来了,快回来防空——!”

    毛泽东肯定听见了周恩来的喊声,但是他依然若无其事地走在浮桥上。当他听见了飞机沿江俯冲扫射的时候,他猝然停下了脚步,怒视空中结队飞来的飞机。有顷,一架飞机沿着湘江撒下满天的传单,徐徐飘然落下。毛泽东煞有兴趣地伸手接了一张,坦然地展开一看,上边印着:“**们,我们奉蒋总司令的命令等你们好久了,请你们快来!进我们安排好的天罗地网!”毛泽东看罢藐视地一笑,把手中的传单撕碎,掷入湘江。接着,他又冒着敌人的炮火、飞机的扫射,大步通过了这晃动的浮桥。

    紧紧跟在毛泽东身后的张闻天似乎也忘记了敌人的炮火、飞机的扫射,也大步通过了这晃动的浮桥。

    周恩来很是担心地把毛泽东、张闻天等安全地目送过浮桥之后,又迎来了史家所称的“特殊连队”。他不仅要告诉贺子珍她所关心的毛泽东已经安全过桥,而且还怀着崇敬的心情把董必武、谢觉哉、徐特立以及大文学家成仿吾、冯雪峰等人送上浮桥。正当他下令待命桥头两旁的红军指战员加快步伐过江的时候,警卫员在他的身后惊喜地说:

    “首长,邓大姐到了!”

    周恩来闻声迅速转过身来,只见蔡畅大姐小心地扶着一副担架向桥头走来。他三步并做两步地迎上去,问了一声“蔡畅大姐好!”便把视线投向躺在担架上的邓颖超,目光和急切想见到他的邓颖超的目光相遇,他关切地问道:

    “小超,你还好吧?”

    或许邓颖超过分地激动了,抑或是邓颖超欲想说话的时候岔了口气,她竟然大咳不止,猛然间她感到嗓子眼一阵发热,匆忙取出一方洗得干干净净的手帕往嘴上一捂,瞬间,殷红的鲜血把手帕渗红了一片。周恩来一见急忙俯身抓住邓颖超的手,关切地说:

    “小超,你……”

    “没什么,由于气候多变的关系,我的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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