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树下酒茶香。
一坛陈年女儿红早已喝完,续过两遍的龙井也只剩半壶,可树下人的满腹仇怨悲情却仍未诉说完。
如今回过头看当年,靳修竹明白自己说不定被有心人暗中利用,成为搅浑池塘的那块石子。可要是上天再给中年汉子一次选择的机会,他仍旧会选择走上与当年一样的老路。
端坐在一旁的老人轻叹道:“这便是阳谋与阴谋的区别,也是前者的可怕之处。明知自己是一柄钝刀,不仅不能杀人,还会激怒一个庞然大物,可无论重来多少回,这柄钝刀还是会义无反顾的扎进那个庞然大物身上的某一处。哪怕只要见到一点血光,已足以证明钝刀也算是一柄刀。”
楚泽当然能够听懂老人字里行间的“钝刀”,“见血”,“庞然大物”都是意有所指。所以楚泽悄悄看向坐在一旁的中年汉子,怕这个已经被生活和江湖伤过好几次的朴实汉子再被老人的话语所伤。
恰好此时靳修竹也看向了楚泽,看到楚泽关切的眼神后,中年汉子笑着摆了摆手,平静道:“公羊老先生说的不错。以我当年那点三脚猫功夫来说,确实就是柄连肉都割不下来的钝刀,如今更是如此。毕竟那件事也过去整整三十五年了,就算人死可以复生,采薇此时也应该轮回转世,重新变成一位大姑娘了。如今的天下虽然还不够好,但总的来说还在变好,所以我不担心。”
公羊高抚掌大笑道:“难怪人家都说‘武夫气量长,神仙心胸窄’,今日一看,确实如此。就凭你这句话,我们三个以茶代酒,也应当干上一杯。”
一杯茶水下肚,楚泽再次看向靳修竹,皱着眉问道:“今晚来找麻烦的那个老者,当年究竟和前辈你有什么过节,竟然过了如此漫长的岁月都没能放下。”
靳修竹轻声道:“那个老头名叫徐符,应当是丹霞宗的一位修士。当初丹霞宗和上元宫等大大小小十几个宗派山门,都是在三清山门下。当年那场大道之争前的混战当中,我与徐符曾经交手过一次。后来等到在黄龙坪真正比试的时候,也是由我亲自把他打败的。这些年,每次我在一处地方暂居,这个家伙总能够像是装了狗鼻子般找上门,逼得我不得不再换地方。仔细一算,这些年来,我们两人不知不觉间,已经前前后后交手过十三次。”
楚泽恍然大悟的点头道:“怪得不得这人一上来就不问青红皂白的要动手,多半还是咽不下当年那口气。”
不料靳修竹却摇头笑道:“那个老王八蛋早就放下了。要说到恨意,起初几次交手还有,越到后来,恨意的支撑越淡,已经逐渐换成了其他的东西在支撑我们两人这么多次的交手。”
楚泽有几分不解地摇头道:“晚辈有些不太明白。”
靳修竹重新给三个空茶杯续上茶水,同时开口道:“如果他真心想要杀我,我岂能活到今日。”
楚泽思索片刻,很快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不敢相信道:“难不成你们两人之后的每一次交手都是点到为止?”
靳修竹先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缓缓道:“是也不是。那个老王八蛋显然这些年的气都没曾消,每一次来都要砸我的摊子一次。自从三十五年前那场争斗后,我就留下了不可治愈的暗伤,这些年实力一直停在五境巅峰,能够看见门槛,甚至能够看见一层楼的风光,却一辈子踏不进那座楼里。老王八蛋就不一样了,那场大道之争结束后不久,他便来到凡人第五境,二十几年前已经是一层楼的长生修士。不过这家伙也知道自己以一层楼修为赢我胜之不武,无法消除当年我给他留下的心魔。所以,他最后选择了另一种方法。”
中年汉子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苦笑道:“这老王八蛋,还是保留着一份少年般的赌气而已。他借每一次找上我的机会,都在试图把当年那团覆盖在心境上的阴影驱散。不过,这老王八蛋还算有点良心,这些年来,除了他之外,很少有人能够再找的到我了。”
楚泽大概有些明白这位中年汉子和那位老者之间的关系。
既非同道,也非仇敌。
只是生不逢时,相逢恨早。
也许,这也是一种英雄惜英雄、重英雄的方式。
接下来,原本应当由靳修竹来讲的那一场影响至今的大道之争内幕,却是从公羊高这边先起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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