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一旁的婆子们也吓到了,慌忙把身上的汗巾揉成一团,酸臭的汗巾当即堵了云骄阳一嘴。
云骄阳差点生生呕出来,被人抓着手。
侯夫人眼前发晕,她遭逢此变,周围百姓看侯府的眼神已经变成了看耍猴的。
嘴上说着善良、舍不得丫鬟受苦,自己发作起来,倒忍不住一口一个贱丫鬟。
要不说还是这些官老爷会作戏呢。
侯夫人心知必定是云月玺说了什么刺激云骄阳的话,她狠狠握紧佛珠,骄阳倒下了,她不能自乱阵脚。
侯夫人生生忍了气“骄阳这些日子被侯爷管教得有些厉害,说话没个轻重。”
她仍装出一副慈母样子,让人把银票端上来“月玺,这是母亲的一点心意,你开这个铺子也不容易,这银两算是母亲给你的。”
云月玺摇头,不收这银两。
侯夫人勉力笑道“你就收下吧,月玺,小时候你和母亲最好了,你要是实在不好意思,就当母亲资助你开这铺子,等你之后宽裕了,还给母亲也成。”
侯夫人这是生生要云月玺收下银两,收下之后,云骄阳之前说的云月玺占了侯府便宜不就是真的了?
她那骄阳,就是没点城府,做事前不知道先随便找个借口塞云月玺点东西,冒冒然打上门去,不是打草惊蛇吗?
侯夫人今日当着众人的面送钱,云月玺不收,她也坐稳了对云月玺好的形象,云月玺收,以后她就可以挟制云月玺了。
没料到,云月玺面无表情地看了银票几眼,极美的眼在一瞬间发红,一行清泪顺着她的脸留下。
侯夫人没料到她说哭就哭,只觉有什么东西偏离了自己的谋划。
云月玺声音微哑“夫人,你是要给我这么多年在侯府做活的工钱吗?”
她眼中如聚着星子,星子徜徉在水底,一哭便能使人肝肠寸断,以往一直坚强着的人哭起来,杀伤力非常大,至少,周围的百姓们都没见到云月玺哭过。
他们私下里都说,那个老板娘长了副美人面,实则是铁娘子
怎么现在就哭成这副模样?一时,所有人都揪紧心,连胡归户都忍不住,去取来锦帕递给云月玺,他想,要是娇娥在这儿,指不定得多心疼。
侯夫人见事不对,但也不能不问,她柔声“月玺,你怎么了?什么工钱,那是母亲之前为了锻炼你,母亲对你的疼爱,你难道不知道吗?”
她假装嗔怪道“要是一点小事,你就不顾母亲对你的抚养之恩,那母亲可是白活了!”
云月玺泣着“夫人,你何必同我虚与委蛇?我之前没见过世面,你让我七八岁时便洗衣、扫地、收拾屋子,我要伺候全府的下人,为什么不是伺候府中的少爷老爷?你说那是因为我狐媚,不能被别人看到。我哪里知道狐媚两个字,等你为了云骄阳的婚事,要利用我时,你又一口一个女儿,我从小被你当狗一样使唤大,我没念过书,你比我大这么多,我被你骗了,真以为你是爱我。”
“我后来出了府,开了铺子,见了那么多人,我才知道,你根本没把我当女儿,你把我当傻子,当奴仆,就连奴仆都在你的授意下能欺负我。”云月玺把侯夫人用的苦肉计,原封不动地还给她,“我被你抱回去享了两年的福,那也是你认错了我,你为何如此对我?就连现在都不放过我,我的肉和血就那么好喝,你一个侯府夫人,一定要逼死我才甘心?”
侯夫人被她说得头皮发麻“你不要胡说,我现在哪里在吸你血?”
云月玺哭得更厉害,幸好她一直练习,否则现在一定结巴得说不出话来。
“我辛辛苦苦开了铺子,白手起家一无所有时,夫人在全城传我贪图富贵,等我的铺子开起来了,夫人又拿钱说来助我,这时候你助我什么?不是贪着那点子利吗?我要是拒绝,别人不说我不顾念抚养之恩?”云月玺哭得肩膀颤抖,“可是你哪里对我有抚养之恩,便是当初没人领我,官府领了我,我也不会七八岁便做活,是,侯府全是夫人说了算,哪怕我这双手粗如老妪,夫人也可以让府上的人说没有这回事儿。我人单力薄,斗不过夫人和侯府,想来,夫人要我死,我死便是了,我死后,夫人再拿我的血肉去,和贵千金尝尝是不是熟悉的味儿。”
云月玺哭完,便作势要去撞柱。
她身边就是胡归户,胡归户紧紧拦住她。
侯夫人已经完全被这个阵仗给吓住了,这么多人面前,云月玺说撞柱就撞柱?传出去,岂不是说她逼死了她?
侯夫人道“你、你别吓我,没有人要害你。我堂堂诰命夫人,怎会害你?”
云月玺不听,被胡归户死死拦住,胡归户目眦欲裂,扭头望着侯夫人,再忍不住,怒喝道“侯夫人,你还敢狡辩?”
“诸位乡亲父老,我便是侯府云小姐的养父,昔日,我也是个大商贾,将云小姐养大,锦衣玉食没亏待过她。”
众人都没想到这个反转,这掌柜的是云骄阳的养父?
怎么没见云骄阳叫他一声?他锦衣玉食养着他,一句好话换不回来?当即有人讨论起来。
“大家莫慌,云骄阳和侯夫人装作不认识我,我已经习惯。”他道,“我当初养大云骄阳,也不是图她什么好,但是,之后云骄阳被侯府要回去,侯夫人当时拿了些银票给我,我们推拒不得,便收下了,之后,便有官兵来抓我们,说我窃了侯府银两!”
“我只说是侯夫人送我的,侯夫人咬死不认,之后,我便被关了起来,就连商铺也出了其余事情,全被关闭。我妻子散尽家财,才救了我出来,侯夫人,你对养大云骄阳的我们,尚且如此,你又怎会不想害月玺呢?你看看她这双手,不是你害过她的证明?”
侯夫人被说得面色发白,只想离开,但周围的百姓将她们的轿子围得水泄不通,竟是半点也不肯让。
胡归户道“那件事情,因为侯府家大业大,我等小民不敢再告冤状,只忍了下来,没想到,今日你仍然不知悔改!你认为月玺吃了你的饭便是你的恩情?诸位,如今请个仆从一个月多少工钱,还要吃住,月玺吃的,不是她做活换来的?你算哪门子抚养,好好的女孩儿被你磋磨成这样,我要是她亲生父母,我必不饶你这蛇蝎夫人!”
侯夫人被骂了这么多句,涵养也快维持不住“你,你竟敢污蔑本朝诰命!来人,拉下去!”
她还从未被指着鼻子骂过,侯夫人的官威显露出来,此时,早已群情激愤。
已经有人在往里推搡“是要当众杀人了?”
“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欺负孤女商户,就这么算了吗?”
所有人都恨不得生生吞了侯夫人,侯夫人从未碰到那么大规模的民怨,哪怕她心态再好,此刻也已经脚软。
已经有人偷偷摸摸往侯夫人的轿子扔些菜叶,菜叶还是新鲜的,看样子本是带回去做饭的。
“刁民、刁民……”侯夫人哆嗦着嘴唇,已然想回侯府。
一道威严的女声响起“刁民?是你自己养尊处优惯了,你不反思自己有多刁,还怪到百姓头上?”
安南王妃头戴花冠,她的轿子分开众人,从外面进来。
侯夫人没想到会碰上安南王妃,安南王妃已经道“别再给朝廷丢人现眼了,文昌侯现在焦头烂额,你现在还有心思在这里作威作福?你的所作所为,本妃必定差人告知文昌侯。”
侯夫人讷讷“王妃……”
安南王妃已然不给她眼色,有王妃在,侯夫人趁机灰溜溜离开。
她惊魂甫定地坐上轿子,刚才,她差点以为她要被百姓生撕了。
“玲珑。”侯夫人让一个婆子上轿陪她,她顺了好久的气,才道“我小看那个贱蹄子了,今日,她分明是先激怒骄阳,破我们的苦肉计,之后,她再示弱,在众人面前用了苦肉计,她那么在乎她那个铺子,又怎么会那么轻易寻死?”
婆子苦了脸“夫人,你何必跟她斗?她再厉害,一辈子也是个商户,你眼不见心不烦也就过去了。”
侯夫人道“你懂什么?本来,她好好地让骄阳踩着她的名声也就罢了,她又不是贵女圈中人,名声差点有何干系?她非要破坏我的计划,现在,更是害得我和骄阳这般……”
“我堂堂侯府女主人,收拾她一个小丫头,我还要瞻前顾后?她那般的,哪年侯府不死上两三个。”侯夫人道,“当初侯爷新纳的小妾,也是那般貌美,侯爷也爱重,不一样被我杀了,她以为她是谁?”
婆子见侯夫人仍执迷不悟,也不敢再劝。
侯夫人和云骄阳也算是一脉相承,一味自私、记仇,不讲道理。
侯夫人道“是我小看了她,她能短短时间开这么个铺子,倒确实有点东西,骄阳和我几次出手,都没成功,幸而,她再如何,也有过不去的弱点。”
婆子道“夫人的意思是?”
侯夫人言“我找的那两个人,今夜便叫她们行动。玲珑,你可不知道,这世上,父母要么是你一辈子的庇佑,要么就是你一辈子的拖累,她不是要找亲生父母吗?我就给她一对亲生父母,到时候,只要有了他们,她不管是龙是凤,都得给我盘着!”
婆子倒吸一口凉气,哪怕是她,也感受到了侯夫人的狠辣。
一对吸血的父母碰上一个渴望父母之爱的女孩儿,她的一生,注定了打落牙齿和血咽,眼泪从不断绝,过得比黄莲还苦。
侯夫人道“玲珑,你觉得我这计策如何?”
婆子口不对心道“夫人英明。”
另一边,云月玺哭得眼都肿了,她双眼快肿成核桃,旁边的人安慰她,她也颇觉不好意思。
安南王妃本是来买首饰的,那套“红鸾双舞”非常美,她见了也心动,还带了宫里的嬷嬷来,预备给太后也挑一套。
宫里的东西好是好,但都一模一样,赶制的款式永远没什么新意,太后也腻味。
安南王妃不想云月玺累着,也不想太后失望,快速挑了一套图纸定制。
她安慰云月玺后坐轿离开,但是,她身旁的嬷嬷想了想,却越来越觉得不对劲“王妃,您可有觉得,那姑娘尤其像一个人?”
安南王妃笑了笑“我一直也这么觉得,但偏偏想不起来是谁……”
“你是说?太后?”安南王妃捂住嘴,那嬷嬷伺候太后这么久,安南王妃虽和太后亲睦,但也不能常进宫。
嬷嬷道“我今日见她那哭红的眼,那股子娇态,眼睛、鼻子、嘴巴……生生和太后年轻时一样,先帝在时,太后若在他面前哭,便是这副模样!”
嬷嬷想到一个可能“王妃,这女孩儿是谁家的?”
安南王妃显然也猜到了那个可能性,道“她是孤女,一直在找她亲父母!”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婆子止不住地念道,安南王妃起身“我这就去找她来进宫?”
“王妃不可。”嬷嬷阻道,“王妃许是不知道,太后虽每次见你都高兴,但是没你在,不知叹了多少气,流了多少泪,陛下虽心疼太后,却也没法子,太后这是太挂念小公主了。”
“只怕,如果不是的话,太后的心情大喜大悲,她如何受得住?”嬷嬷道,“请王妃先帮忙照看那个姑娘,老奴回去给太后说此事,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好,嬷嬷考虑周详。”安南王妃压抑着心中的激动,如果那真是小公主,太后和陛下这辈子的心结都能解了。
那嬷嬷一刻不停,往宫中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