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5章

/>
    郎谦被他句句相逼，只步步后退，闻至最后一句，却霍然抬头，向他怒目而瞪，手指颤抖，指了他道，“文……文子安，我郎谦一生毁于你手，你却大言不惭，竟说……竟说待我不薄？”

    文子安知他性子懦弱，做出这等事，必是有人指使。此时人赃俱获，料他必然跪地求饶，将主使之人供出，不料他竟有此胆量，不由奇道，“我文子安自入司农司，自问虽治下严厉，却不失公道，为何说我害你？”

    郎谦额头冷汗直冒，颓然后退，背脊抵上墙壁，倚为支撑，颓然摇头道，“我原以为三月之后大军开拔，将军府索要军饷，你方查知府库空虚，到时自可报了此仇。既是此时被你知，将郎谦法办便是，又何必多说？”

    文子安见他神色灰败，不似作伪，心中愈加奇异，温言道，“郎谦，你既说我文子安害你，便将事端讲出，若果然是文子安之错，给你赔礼便是！”

    郎谦身子颤抖，神情却转为愤激，仰首笑道，“赔礼？赔礼又有何用？”一手自胸前疾拉，“嘶”的一声，将官服撕裂，又将夹袍中衣拉开，露出胸前肌肤。

    但见他胸前肌肤翻卷，伤痕遍布，似为利刃所伤。偏刀伤之上，又有烧灼痕迹。文子安一望之下，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失声问道，“郎谦，这……这是何故？”

    郎谦含泪笑道，“何故？你避了蒙根其其格逼婚，却将我郎谦推将出去，如今我日日受那女子折磨，生不又死不……”

    惨然而笑，抢前几步，向文子安冲来，却被宁驰远一臂挡回。郎谦踉跄退后，身子绵软，斜斜倚墙而立，落泪道，“文子安，你赔个礼，我郎谦却要赔上一生！”

    文子安惊疑不定，连连摇头，颤声道，“郎谦，你是说，你身上的伤，皆是蒙根其其格所为？”

    郎谦冷笑道，“难不成，还是我郎谦自己所为？”咬牙向他瞪视，一双眸子，如欲喷出火来，咬牙吼道，“她将我折磨凌虐，口中唤的，却是你文子安！”

    文子安摇头道，“我避她逼婚在前，你入赘将军府在后，虽说她恨极了我，迁怒于你，却也非我文子安害你！”

    郎谦凄然道，“你第一日上任，她来此吵闹，若非你命我送她，她又如何识我郎谦？”双眸阖起，摇头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实则，你纵此时不查，令我逞，覆巢之下，我郎谦亦再无生理。文子安，命既如此，我郎谦再不求你！”仰首靠墙，寂然而立。

    文子安回思当日，郎谦送蒙根其其格出了府衙再未转回，自己一心应付来日军饷，竟不曾过问。此时见他神色惨淡，心中大为歉疚，有心饶他，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若是只有自己知晓倒也罢了，偏生一旁还有一个宁驰远。心中踌躇，回首向宁驰远望来。

    宁驰远虽不知二人有何过节，见这样情景，亦知必有原故，见文子安回目，清咳一声，向郎谦问道，“郎大人，此事果真是郎大人一人所为，并非巴尔思小姐授意么？”

    文子安心中一凛，亦道，“不错，郎谦，若此事果然是你一人所为，还有商议，若是蒙根其其格授意，我文子安却无法助你！”

    郎谦闭目摇头，说道，“此事自然是我郎谦所为，本盼事成，你文子安落个失职获罪。而大战一起，蒙根其其格必随胡和鲁出兵，到时军中无粮，军心大乱，他父女，或可就此死于乱军之中！”

    宁驰远皱眉道，“纵是文大人获罪，你郎大人怕也难逃罢？”

    郎谦淡笑道，“以一命拼三命，我郎谦何曾要逃？”

    文子安摇头叹道，“若果真令你逞，那数万将士性命，怕是皆送于你手，又何止三命？”向他凝注片刻，又道，“郎谦，事到如今，天幸并未造成大错，你若有心悔改，我文子安替你一力遮掩，你我恩怨，就此揭过，可好？”口中虽问郎谦，双眸却扫向身畔的宁驰远。

    郎谦只道事情败露，文子安必是将他送交刑部，却不料他竟说出这样话来，一时呆怔，抬头向他怔怔注视。宁驰远却道，“大人，大战在即，若此事隐了不报，到时筹不齐军饷，如何交差？”

    文子安略一踌躇，摇头道，“便是治死郎谦，我也脱不了干系！”他心中明白，朝廷封他做这大司农，无非为了牵扯叶家财力。若是郎谦逞，朝廷不会杀他文子安，却会借机逼叶家相助。到那时，朝廷如愿占了叶家财富，将军府出兵，军饷仍会不缺，不过死郎谦一人罢了。只是那样的结果，非他所愿。

    郎谦见他神色间有怜悯之意，心中升起一丝指望，方一转念，又凄楚一笑，低声道，“便是大人恕我，蒙根其其格知，又岂会轻饶？”

    文子安道，“此事既非蒙根其其格授意，只须你我不说，她又岂会知？”

    郎谦性子原本懦弱，只因自思已无生路，方将一腔怨愤发泄。此时闻文子安肯放他一条生路，不由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叩头道，“若大人肯饶郎谦一命，郎谦至死，再不敢负！”

    文子安俯身欲扶，却闻宁驰远道，“便是大人此时恕你，郎大人受蒙根其其格凌虐，日后生怨，焉知不再陷害大人？”

    郎谦身子一颤，脸色顿时惨白，低声道，“宁大人不信，郎谦唯有领死！”

    文子安见他伏跪于地，身子微微颤抖，心中不忍，叹道，“此事且先揭过，休再提起！”俯身将他扶起，略略沉吟道，“至于你家事……若有用处，尽管开口！”

    郎谦方大喜过望，又再扑嗵跪倒，叩头道，“还望大人救我！”

    文子安忙又扶住，摇头道，“将军府内务，非我能管，又如何救你？”

    郎谦不起，仰头道，“大人，只需大人派郎谦出外收缴钱粮，便可暂避一时，否则……否则……”说至后来，身子颤抖，落泪道，“否则，郎谦怕熬不了几日！”

    文子安道，“蒙根其其格不知此事，谅来无妨!”见他懦弱至此，不禁暗暗摇头。

    郎谦踌躇片刻，方咬牙道，“大人，郎谦不敢相瞒。只因前几日，蒙根其其格新收一名男宠，养于后宅，被我撞破，我……我只劝了一句，便受她如此荼毒……”说至后句，咬了牙，恨恨不已。

    文子安一向听闻蒙根其其格眷养男宠，倒不意外。一旁宁驰远却愈听愈奇，问道，“你虽是入赘，亦是将军府名正言顺的姑爷，她竟为一个男宠，将你伤成这样模样？”

    郎谦垂头道，“她性情暴虐，便无男宠之事，亦是如此！”

    文子安点头道，“如此，明日我便命你于中书省南部收缴钱粮！”

    郎谦大喜过望，忙连连磕头叩谢。

    宁驰远见文子安之意已定，便不再语。待郎谦起身，方道，“大人，如今库府缺少钱粮，已是一日都不能等，既然郎大人借机避祸，下官请命，与郎大人同往！”

    文子安一怔，皱眉道，“府库空虚，原该差人收缴，只是……”

    话未说完，却闻宁驰远道，“郎大人借此避祸，若无收益，岂不令人起疑？况郎大人方才言道，只须大人饶过一命，愿为大人效力，如今与下官同去，正可尽力，岂不是一举两？”向郎谦一瞅，问道，“郎大人，可是此话？”

    郎谦忙道，“郎谦所言，句句肺腑！”

    宁驰远点了点头，迈前一步，向文子安躬身道，“大人，下官上任十余日，寸功未立，如今府库告急，还请大人下令，命下官赴江渐行省收缴钱粮！”

    “江渐行省？”文子安微怔，摇头道，“江浙行省收缴钱粮，路上便须两月，怕难如期赶回！”

    宁驰远躬身道，“大人勿忧，江浙行省都护府都护与下官有旧，有他相助，当可事半功倍！”见他神色微动，又含笑道，“江浙富庶，若可收齐江浙一省赋税，军饷便可无忧！”

    文子安被他说的心动，点头道，“如此说来，大可一试！”略略思忖，向郎谦道，“郎大人，本官命你为宁大人副手，前往江渐行省收缴钱粮，你可愿往？”

    郎谦闻说一走便是数月，不禁大喜，忙躬身领命。文子安命他暂退，与宁驰远详细计议。

    最快小说阅读 bQg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