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言语一概支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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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杳然的香味依然熟悉,药汤和花浆依然勾得起深藏的痕迹。有一个名字在嘴边无法提及,饶是她再努力,都想不起。
后来,苦口的药多少起了些作用,她晨昏颠倒的于三更半夜清醒,中途呕了几回,睡不安稳,不得不仰头望着水红色的承尘直到破晓黎明,她倚着床榻,听见门外晨风刮亭廊时发出嗖嗖的声响,天光欲曙之际,庭院里的家丁和下人都陆陆续续忙活起来,洒水剪枝,分工繁杂。白墙倒映出条条框框的影子,谁穿过垂花门,谁穿着长衫缎,谁闪进了浓荫下,一草一木都格外真实可触,一光一影都格外明晰。
很久以前,她也是他们其中的一个,心慌意乱地站在复季珩门前,端着清香的新茶,踌躇着该怎样敲开他的门,介意着自己的妆扮够不够干净淡素,衣服够不够整洁如新,却原来,屋子里的人能看得这般清楚。
门吱吱呀呀的打开,景琉拿了一碗稀粥,苏彦跟在后面,他碗中盛的药味太浓,熏得沈时笙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的难受,好在景琉手疾眼快,放下粥,捧了小盂盆让她呕,折腾了一时半刻方才好受。
苏彦斟一盏茶给她,想了想又放下,让景琉重新沏了一壶新的:“伤寒刚退就不要喝凉的了,对身体不好。”
“这次忘记放花浆了吧。”沈时笙坐起来要下地。
“唔…”
苏彦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瓷碗,想说的话悬在嘴边,耽搁了良久,才笑嘻嘻道:“我回头给沈姑娘去取。”
他给她披上一件长衫嘱咐别着了凉,她轻声道谢:“这会子你还能来瞧我一瞧,可真是难为了。”
“不难为,小侯爷没那般小气。”苏彦耸耸肩,淡雅温柔的笑容惹得刚进门的景琉走了神儿,险些被圆木凳绊倒。
他继续道:“只是他的情绪不大好,待在房间里谁也不见,我偷了闲才来。”苏彦接过茶,斟给她漱口:“正巧景琉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寻思来坐一坐,看看你如何了。”
“呀呀,苏大哥你这么说真是太客气了。”景琉腾的红了脸,不知所措地搓着手指,不晓得胳膊往哪摆,左挪挪又挪挪,安静的房间倒被她一个人弄得十分热闹。
“瞧她。”沈时笙盯着景琉笑,笑过后,食指叩在桌角微不可察地停了一停,神思在这白茫茫的雾气里游走不定,半晌,沈时笙问:“景琉照顾得妥帖,我没什么不好,倒是你,被我呕了一身药汤,怎不见抱怨一句?”
苏彦挠了挠鬓角,“我以为沈姑娘烧的糊涂,不会记得这些。”
沈时笙松心一笑,抿了茶,解释:“起初我确实糊涂,不晓得是你,今日醒的很早,琢磨来去,能有这般耐心又待我体贴的,只有你。”
“小侯爷也是能的。”苏彦不知怎的补了句,补完又怪自己多嘴多舌了。
“可他现在还肯来看我么?”她尽量让自己把话说得平和又从容,不漏端倪,“能不能都没有用了。”
苏彦唔了一声,接过景琉递来的白粥,兑了些花浆,说吃些甜粥排解嘴巴里苦味。白粥熬的很糯很稠,闻起来米香阵阵,沈时笙取来勺子尝了一口,她放下粥,道:“我舌头分不出什么味道来,也不是很饿,暂且放这儿吧。”
“这是景琉守着灶台一点一点熬的,勉强吃一口,权当成全她对你的一片心意。”苏彦朝杵在门口的景琉眯起眼笑,小姑娘立刻跟个猴子似的跳开,抓耳挠腮的紧张样子,十分可爱。
“没,没关系……”呃呃语塞了片刻,景琉颤巍巍地过来给沈时笙喂粥,借此以缓解面皮上掩不住的羞赧,“反正锅里还有很多,苏大哥他要是饿了,我再给他盛一碗,所以,所以……”
“所以怎样?”沈时笙向扬眉苏彦示意,后者只是含混地回了一个内敛的笑。
……
苏彦回去的时候,复季珩正在看书,只不过眼下,复季珩看的仍是他走前的那页,他弱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认真回禀道:“沈姑娘身体欠佳,精神倒还好,只可惜……”
“可惜什么?”复季珩移过目光,好看的面皮上瞧不出什么明显的喜怒来。
“可惜沈姑娘误会了,她以为每天喂药的人是我。”
“那你同她讲了实话么?”
“没有。”苏彦摇摇头。
“这样也好,”复季珩将目光重新放回书页,随后沉默了片刻,才道:“那便让她误会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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