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于一场大梦里生了一场潦倒了半生的重病,病入膏肓,无药可医,在了无边界的黑暗之中沉沉浮浮。
是去日苦多,来日不可愈。
忽莫名地看见一片雪花般的光点遥遥在外,梨花满园,树下有人。
梦中这沉珂腐蚀了她的记忆和意识,她认不出那人。
他朝她伸出手来,有梨花落在他的掌心。
这梨花雪白如稚羽,盈盈润润,不枯不败。
她像每一个耄耋垂死的老人,因为一片微不足道的梨花,突然的快乐。
也突然的难过到想要哭了。
他予了她一场难愈的夙疾,也在末路时,赋她南柯一瞥的回光返照。
梦醒。
病愈。
午阳暖暖地落在墓幺幺的脸上,她睁开了眼睛,视线穿过陌生的床帷,定焦在一场他们都没有走出来的寒雨纷纷。
那时大雨之中。
她不该给他撑伞的。
也……不该相遇的。
“……你醒了?!”
她仰起脸来望向髅笑笑,目中光影流转,一蓑烟雨平生往过,无风无雨。
“嗯,我醒了。”
……
“……你的身体情况现在很复杂,我一时半会也没法确定下来。在天狐族你情绪太激动了,昏了过去……不过我现在看着应该没事了……不是,我说,你在听我说话吗?”髅笑笑抬起手来,在墓幺幺的眼前晃了一下。
墓幺幺掀起眼来,望向他,声音温和柔软,像她的眼神那样,柔柔地像是在融化中的米浆。“我在听呢。”
髅笑笑的脸仍隐藏在兜帽之下,像隐藏在洞穴中的夜行动物,语气忽地转冷似露在月下反光的獠牙。“且不说我刚又一次拯救你于水火之中,不是,你就算如今再见到我,是不是也应该有些反应?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对于髅笑笑莫名其妙露出的威慑,她置若罔闻,平宁地转过视线,似对什么都兴致缺缺,“我刚醒,头有些痛呢。”
髅笑笑正要开口说话,忽朝后退了两步,“你可能是睡的久了有些不清醒了。算了,今天不想和你多说什么。正好,有人吵的不行一直要见你,你们先说吧。”
他似乎心情差到了极致,话都不说完,人就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墓幺幺仍没有太大反应,靠在了床背上的软垫上,目光微微扫过房间摆设,不像是客栈酒庄,是一间狭小的屋子,只有一室,屏风隔开卧居外间,摆设也寥寥无几廉价,应该是寻常人家的普通民居。
正这样想着。
“咚咚——”有人敲门。
“贵子,贵子你醒了?”
听到这个声音,墓幺幺一愣,表情也终于有了一时的松动。她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久久也没有说话。
“我进来了。”那声音似乎很是急不可耐,推开门走了进来。这人的脚步声急促到甚至有些慌乱的地步,刚刚越过屏风,就三步并作两步,噗通一声跪在了墓幺幺的床边。“贵子!!”
“轻……瑶?”墓幺幺喊道。
轻瑶抬起头来,跪着朝前挪到床边,紧紧地攥住了墓幺幺的手,杏眼里水光涟涟。“贵子……贵子……”
轻瑶个头不高,细胳膊细腿的,但是该有肉的地方又很圆润,可偏偏生了一张桃圆脸,腴润讨喜。那杏眼总是楚楚,又甜又润的,可吊起眼角的时候又能吓跑一水的霸相府这些个怀春青年。
今日再见,下巴都尖了,颊下凹去一块,眼皮都松垮着,脸上暗淡无光,完全瘦脱了相,憔悴的都像是暴晒干巴的桃儿。
她连喊了几声贵子,把头埋到墓幺幺的手背上,哽到快要背过气去,除了哭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轻瑶的泪水热热地流过墓幺幺的手背,像是辣椒翻炒的热气一股股侵入墓幺幺的鼻腔,使得她的眼眶又疼又热。
“贵子……我们的,我们的霸相府……呜……就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此时的感觉像是什么呢。
像是眼睁睁看着人拿了一把锋利的剪刀,将她刚刚缝好的心爱衣服,剪的粉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