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瑶哭了许久终于抽噎着停了下来,窝在墓幺幺的怀里,忽然说道:“看我这脑子一激动什么都忘了,贵子,还有个人想见你。”
“谁?”墓幺幺的手穿过轻瑶的发丝,温柔的抚弄着。
“我叫他进来,他还一直在外面等着。”
来人似乎有些不情愿,隐隐约约地听着轻瑶拉扯他半天,应该是半强迫性地把他给拽了进来。而人就算进来了,仍躲在屏风后面不肯露面。
“轻瑶?到底是谁啊。”墓幺幺看着屏风后面幢幢的人影,问道。
屏风后的人影动作一下就停滞了,许久见那影晃了两下,才缓缓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墓幺幺一下就怔住了,说实话大约比见到轻瑶还要惊讶上许多。
“贵子,我先出去了。”轻瑶说话间就已经走到了门外,咔哒把门给关上了。
房间里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屏风后走入她眼前的男人,在灯珠的前照下拉下重重的投影,将他们之间本就逼仄的空间压得更加拥挤沉重。
墓幺幺的目光扫过他的脸庞,定在他的眉目之间,久久才唤了一声。“哈睿。”
别去年载,往来千里。
日月何速,如坠湛露。
倥偬恍惚,思何笃,难如过九关登天。
旧人还似旧人,又不是旧人模样。
此时陋屋残灯,徽尘暗浮。
不似那匡海之下,蛟明嫦珠,昆华万宝。
然他仍是这世间明珠饕物,叫人总能怀忧嗟叹,这不是人间方物。
这四周烟火气,尘土息,人世俗,都不能近他分毫。他就算此时不过一身素麻长袍,站在她的眼前,也足够叫任何人都无法直视他的耀眼。那昔日天赐与他身侧的辉煌月影与无边夜海,如今好像都化成了一潭冰泉,凝聚在他那鬼魅尖瞳里,妖冶地像是在月下破泉而出的蛟。
是所谓旖丽奇珍,人间瑰宝。
哈睿就这样被墓幺幺注视了许久,才缓缓地说道:“是我。”
墓幺幺回过神来,不由自主地避开了他的视线。她的心情有些说不上来的味道,分别时曾说得话还历历在目。
比起她的不适,哈睿反而游刃有余了许多。他在床边坐下,距离她不远也不近,有着明显的分寸感。“能见到你,很好了。”
他说完就似乎不再想开口了,只是默默地望着她,好像是一个与她再遇的普通朋友,关切有,但疏离亦有,藕断丝连。
墓幺幺被这样的感觉弄得并不好受,她转过脸去,“嗯,我也是。”
两个人久久谁也没有开口。
直到灯珠啪地一声打了一个漏,哈睿才再次开口说道:“那,你好好休息吧。”
说完,他就站了起来,刚走出一步,墓幺幺忽然说:“你是不是恨我。”
哈睿顿住了身体,许久摇了摇头。“我不恨你。”
“没关系。你不用骗我。”墓幺幺笑了一下,“在第一次与你交手,我便看穿了你涉世未深,不知我人族到底有什么手段。这些勾心伎俩,精纯话术,机关城府,你这样一张白纸当不可能敌过。于是我找准时机设下陷阱,花言巧语祸你心神,撩你心魄,叫你动摇。我没想到你竟如此单纯,就这么信了我。”
她捏着身上的缎被,那被面上绣得蝴蝶兰被她扭曲得像是一只慢慢爬到她手背上的蜘蛛。“哪怕你后来真的与我交心,我也仍在利用你,迫你背叛了你的族人。”
“我的族人是死于圣帝之手葬于魂归谷,还是死在夜昙海下,总归都是要死的。”哈睿忽然打断了她的话。
“不是的。”墓幺幺摇了摇头,“你明明可以将这一切告知你的族人,让你的族人与我们拼个鱼死网破,干脆只是霸占着夜昙郡,永远不过魂归谷即可。我心知肚明,你想过这样做,你也完全可以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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