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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问道:“如今应当如何?”
谢青衣自她的面上看不出什么来。他掩下心中意欲探究的心思,道:“封胥归京之后,本应卸甲,但他一不曾卸甲,二不曾将陛下于先前特派的十万人马的兵符奉还,恐怕陛下早已生了嫌隙。如今在大庭广众之下,封胥竟对您动手,五年恩情一朝俱损,想来只会让陛下更疑心病重罢了。”
他顿了一下,道:“我们只需等。”
宋昭宁闻言看向他,凝视半晌,方才问道:“谢侠士对朝中之事似乎颇为熟稔?”
封胥受封大司马大将军,手握重兵,又逢麒麟国力渐衰,陛下早就对他心中生疑。就在封胥此次前往猃狁作战之前,封胥才同宋昭宁讲道:“此次陛下另与我十万,乃是指望以这多余的十万之力,再塑前朝霍将军漠北大战的辉煌。”
宋昭宁闻言身子一僵,她知前朝霍将军以二十万兵力将猃狁逐出国境,并使其西迁数千里,但那是因着猃狁在先前就被打怕了,所以在此战中元气大损。但如今猃狁兵势强劲,麒麟与其对战常败十之八九,如何能以区区二十万兵力就将猃狁逐出麒麟故土?
——但若只是如此便也罢了!霍将军漠北大战胜后,不过两年便英魂西去,后人多传言此乃宣朝成帝唯恐霍将军功高盖主,又兼猃狁已亡,故而毫不顾忌地走了「飞鸟尽,良弓藏」的路子。
宋昭宁当即转过身去,“陛下此番令你出兵,是如何说的?你且一一告诉我。”
封胥同她自幼相识,自她面上神态已然猜出了她心中所想,当即笑道:“未曾如你想得那般。陛下如今也是幼年登基,虽有外患,但论起身世来,却还是睿王更令人信服一些,所以才难免心急了些。何况如今猃狁外患未除,又如何会有霍将军故事?只待我归来之后,将虎符奉还,此事也便罢了。”
宋昭宁听他如此说了,才算是放下了心来。
——但这些事终究只是他们之间的闺中秘语,外人绝没有可能知晓。外人纵然知晓出兵之前陛下另给封胥增了十万人马,却不知这其中的因果,只当是陛下对封胥的看重。却不知封胥心中的如履薄冰。但此事如今竟被一个身处江湖之远的侠士说了出来,实在不得不让宋昭宁多想。
谢青衣面上神色却不见变化,他道:“某不过易地而处,有所揣测而已。而恰逢某对封胥之事心有怀疑,所以不免多查了查,妄自揣测,若有遗漏不确处,还望夫人指出。”
——倒确实像是查了些线索,却又不明其里,所以兀自揣测的样子。
宋昭宁收回了目光,知道是问不出什么来了。她往外面看了看,道:“却是不曾。”
她想了想,问道:“谢侠士既然查过这些消息,想来应该知道封胥从前的为人,却不知谢侠士以为,封胥像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人么?”
谢青衣原要撩起帘子向外看的动作一顿。
他道:“夫人,某亦不敢妄自揣测。因受变故而性情大变者并非没有,何况,若果如夫人心中所想,那夫人以为,真正的封胥又去了哪里呢?”
宋昭宁心中竟是一梗,她将目光放向远方,面上有些紧绷,旋即冷淡地打断了谢青衣的话,“好了,你不必说了。”
谢青衣当即住了嘴。
只是同她一并透过纱帘望远了。
他目力原本好些,因时常在生死边缘拼杀的缘故,所以对危险和对手有超乎寻常的敏锐,在瞬间就找到了封胥的所在。
那些将士原是自凉州便跟着封胥的,跟随他行军约有十年,还从不曾见过封胥下如此的命令。事实上,自封胥猃狁归来之后,所下命令就很是让人琢磨不透。——先是撤了原最宠信的林牧将军的职分,后又下令要对发妻宋昭宁赶尽杀绝,如今甚至还要对平民动手!
一旁的将士急道:“将军,祸不及百姓!这话还是您说的!如今却何以要将兵刃对准百姓!我等马革裹尸,不正是为了给麒麟百姓一个安稳么!如今却与其兵刃相见,这实是有悖初衷啊将军!”
周围的将士都隐有不满之声。
封胥冷笑,“我是将军还是你是将军?让你动手就动手!”
一面说,一面将目光看向在场的将士们,讽刺地勾了勾嘴角,“怎么?都要本将来一一指点一番不成?”
周围的将士都默然不语了。
他们跟随封胥的时间太久了,「听从封胥命令」的本能已然深入心中,而在对猃狁作战时,封胥亦常说些他们不明就里的命令,但这些命令最终都促成了战争的胜利?
——或许将军是有别的考量?
没有人敢细想别的可能,在封胥下令之后,他们拿起了手中的弓箭,漫天箭矢尽数向船上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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