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晚风吹起来,将她的裙子吹起来,好似马上就要随风去了的。
公仪看得心头一紧,连忙又往回走了几步,拉着她的手急道:“昭宁,你可不要想不开,你还不曾打探得封胥的归路,万万不可自己先生了别的念头。你莫忘了,你还有我,你还有我。”
她紧紧拉着宋昭宁的手,唯恐她有了轻生的念头,却见宋昭宁笑了笑,轻声说道:“公仪,你放心罢,我并没什么事。”
她拍了拍公仪的手,轻轻推了推她,道:“你去罢。”
公仪慢慢下了阶梯,回头望去,只见宋昭宁在檐下复露出一个笑意来。她心中有些说不出的苦涩滋味,却只好回了神,自上了轿子,自回府去不提。
宋昭宁遥遥看着她走远了,而后打发了月笙下去了,方才慢慢回了院中。
她断不是无由提起从前往事。她未出阁时也同京中别的闺中女儿一般,爱看话本,话本中又常有大侠的故事。于万人之中取人首级,来去无踪,行事不为世俗所束,对那个时候的宋昭宁而言,有一种别样的魅力。
因她与封胥也是自幼长大,同别家的关系又自然更有几分不同,二人常常是无话不谈的,更莫说宋昭宁彼时看话本子入了魔,见了封胥便常要说话本子里的人物。
她指着话本子说道:“你看便是这些游侠儿,也知「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奔波于五国之间,求索于四海之内,为了联合一统而共同发力,读来叫人心折。”
封胥彼时拿着那话本子看了两眼,笑说道:“这些人也不过是因拜在战国几位公子门下,既为士,便算不得侠了。”
宋昭宁不服气,将话本子抢了回来,“便是如此,这般侠气也是不可多得的。更不要说还有神雕大侠1,他总算不得士了罢。”
封胥辩不过她,便也只是笑笑,好脾气地哄道:“是,他果算得一个侠字的。”
宋昭宁便免不得高兴起来,拉了封胥的手说道:“你也是武功高绝的人,可惜是当不得侠士的。否则我倒觉得,你在江湖中也自当有一番天地才是。”
封胥听了只觉好笑,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问道:“若果真我是个江湖人,你却觉得,我当如此才好?”
宋昭宁拧眉想了想,道:“行事不为世俗所扰,却又有几分坚守。武艺高超,旁人不可及者,于你也不过探囊取物耳。没惯常游侠儿的轻浮气,倒能做个君子。”
封胥笑道:“你这样说,倒不像是个侠士了。”
宋昭宁坐在秋千上晃脚,嘻嘻笑道:“你且听我说完呐。何况你也说了,是你,若果真是个江湖人。”
她朝着封胥一指,看着他笑起来,不免也掩嘴笑了。拉了封胥的手,将他带过来,而后脚尖点了地,将秋千停了。
她看着封胥的眼睛,说道:“旁的都不论,最重要的是有你的性子,是你这个人。”
曾经欢喜的童言此时一一涌上心头。宋昭宁在廊下站住,深深吸了几口气。那寒风猛然灌入喉,而后涌入心肺,竟是凉得她打了一个寒战。
她总觉能在谢青衣身上见到封胥的影子,相伴二十三年的情谊,有时候那直觉便兀自来了,没有缘由的。而谢青衣的言语行止,又分明同她童年戏语一般,相似默契到叫她也胆战心惊的地步。
但她心中从不敢有这样错认的侥幸。况若果然是封胥,做什么不告诉她?然而她心中却又分明唯恐,若谢青衣果然是,好好的活着便也罢了;若他果然是,如今却是命悬一线,挺不过来,那又该当如何?便是如公仪所说,她还要寻封胥的归路。但若果然谢青衣便是封胥,而这归路也已断了,又当如何?
这春日的夜间依旧冷得叫人发慌,宋昭宁扶住廊下木柱站了会儿,那一阵冰凉的气息从手而入,竟至全身。
周围并无旁人,她早已叫了小丫鬟们径直下去,明明是站在自家的院子里,她却硬生生生出几分「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怆然来。
她默立原地许多,方才在心中对自己道:“我在这儿庸人自扰什么呢?这般思前想后,也不过是一人的心中纠结难安,怪没意思的。倒不如去问个明白,也算是全了心中的念想。”
她向前走了几步,遥遥便见了谢青衣所在的院外的垂花门。她又于原地站了一会儿,而后方才慢慢进去了。
她敲了敲房门,“谢青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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