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记得我十来岁的时候,每年四月份,母亲总有几天要早出晚归去农场、棉场、“二十一团”这些地方割“勒草”每天割上两捆,绑在自行车后回来。接下来的日子,我和哥哥放学后就是帮着妈妈忙“勒草”先是拣,然后是晒和收,等草干了,就一把一把扎起来,挂在厨房的芦苇墙上。端午前,母亲就会把“勒草”拖到集市上去卖。与“勒草”一起卖的还有芦苇叶,立夏过后,母亲常常起早钻到河边的芦苇丛里,一个早工就能打到十几斤苇叶,清洗干净便和“勒草”一起去卖给城里人。这几年,母亲在屋后的田边也种了“勒草”而且这种草繁殖能力特别强,每年春天,都能收割很多“勒草”母亲照例精心洗晒,悉心打理,照例拖到集市上去卖。可是买“勒草”的的人越来越少了,现在很多人都用塑料绳扎粽子,尽管母亲常常用“塑料绳有毒,勒草没毒,煮的粽子香”之类的话劝说顾客,可是很多人还是不相信“勒草”的牢度而选择用塑料绳或者鞋绳扎粽子,事实上这种干“勒草”扎的粽子煮熟后都有深深的勒痕,粽子真的很结实也有独特的香草味,更别说绿色环保了。但是时代的进步让许多好习俗遭遇的摒弃和冷落,只有像我母亲这样的人,还在苦苦坚守着“勒草”地,坚守着老传统。母亲年事已高,家里也不缺钱,早该安享舒适的生活,只是她不愿听从子女的劝告,放弃她对端午草种植和出售的活计,想到每年母亲推着满车的端午草,站在中心市场门口兜售,布满褶子的脸庞被经年的阳光晒得黑瘦,凌乱的白发在风飞扬,七十来岁的人独自应对着形形色色顾客的讨价还价,连买带“饶”我的内心便有说不出的难过,还有莫名的感动。我一再让母亲别卖端午草了,母亲的固执和乐观总说服了我。母亲说,现在卖端午草的人越来越少了,家里种的能卖多少就卖多少,再卖几年,卖不动了就不卖了,等到你们的孙子吃粽子恐怕就没有端午草了。说到这些,母亲的眼睛里流露出些许无奈和悲凉。
今年是甲午战争的120周年,明天又到甲午年的端午节了。逝水流年,岁岁端午,年年端午。只是当今的端午节,似乎与屈原、曹娥、伍子胥的历史传说无关,与时令、节气、耕耘无关,与吟诗作赋、忧国忧民、祈福辟邪无关,似乎只是与美食有关,与商业炒作有关。再读读苏轼的六幺令?天中节——
“虎符缠臂,佳节又端午。
门前艾蒲青翠,天淡纸鸢舞。
粽叶香飘十里,对酒携樽俎。
龙舟争渡,助威呐喊,凭吊祭江诵君赋。
感叹怀王昏聩,悲戚秦吞楚。
异客垂涕淫淫,鬓白知几许?
朝夕新亭对泣,泪竭陵阳处。
汨罗江渚,湘累已逝,惟有万千断肠句。”
曾经,我们的传统节日承载多少历史习俗,承载多少悲喜情怀,承载多少文化基因?而今,我只能从母亲双手包的粽子和扎的端午草里,呼吸到一股节日的气息,这气息里更多是母爱的味道。我虽然基本学会了包粽子,至于端午草我却无力打理,再过几年,也只能去集市去买了。不过,到那时,不知还有没有人卖端午草了。回首往事,感慨今朝,常常怕面对未来,怕时间让我们再失去些什么,再遗忘些美好的东西,比如端午草。
(如烟写于2014年6月1日农历五月初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