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笑意不达眼底。
只有笑容,浮在脸上。
她一只手撑着额,另一只手握着酒杯,“你有时候真不可爱。”说完这话,她喝完杯中的酒,继续给自己满上。
迟宇新坐在对面,再度给自己点燃了一根烟。
烟雾袅袅中,他的侧脸一如既往的坚毅轮廓分明,像是古希腊的雕塑一般。
何可人也懒得和他说话,只是沉默地喝着酒,没多久,一瓶酒就下肚了。她看着对面的迟宇新,靠进他的怀里,抓着他的手腕,微微俯身,吸了一口他手里的烟,然后缓缓吐出烟圈来。
“不管你做过什么,我都原谅你。”
这话,何可人说得突然。
没有前因,得不出个中缘由。
只是,迟宇新的目光却越来越暗,“你确定?”
“你是不信任我?”她挑眉,挑衅的模样。
“只是想提醒你,说过的话,总有需要兑现的一天的。”
何可人旁若无人的笑起来,然后在他脸上印上一个吻,“你太小看我了!我只给我能给的承诺。”
待一根烟抽完,何可人站起来,抓住迟宇新的手,“我困了。睡吧。”
迟宇新也就随着她走到床边。
何可人的包放在床边。她往床上坐得时候,手蹭到背包,那包拉链未拉上,包里的东西一下子掉了下来。
迟宇新一眼看见那锦盒,却犹豫了两秒,才弯腰将那锦盒拿在手中。推开盒盖,那一对耳坠,赫然出现在眼里。
他的眼里光与影急遽的变幻着。
这回,他足足愣了有十来秒,才回过神,重新盖上了盒盖。
他甚至将她掉落一地的东西捡起来,连同那一个锦盒一同放回她的包里。
那时候,何可人被困意所侵袭,已经躺在了床上,连眼睛都睁不开。自然就没有意识到,迟宇新这连掩饰都不能够的反常。
很多时候,他与她,总会这般错过最能够走近彼此的机会,错过探究那些被掩埋起来的时间背后的秘密。
这一晚,何可人睡得很安稳。
七年前待在这里,整夜无法入眠,折磨自己,折磨他人的那一幕,仿佛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
她睁眼看着阳光照进屋子里,伸了个懒腰,却忽然发现,身边,迟宇新竟然还在。她愣了愣,以手支额,低眉看着他的睡颜。
没一会,迟宇新便在她的注视之中醒过来。
四目相对,何可人低低笑开,“早安。”
“嗯。”迟宇新不痛不痒抛了这么一句,将她拽进怀里,按在自己胸口。
何可人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在他的怀里了。他一只手按着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绕过她的背搂着她的双肩。耳边,是沉稳的心跳声。一声一声,在耳廓有力的跳动着。
她没动,由着他的动作。
许久,头顶才忽然传来迟宇新沉郁的声音,“关于过去,你记得多少?”
“哪段过去?”何可人抿紧了唇。
“从十年前开始的那七年。”
那时她最不堪的岁月。
何可人只觉得心脏突突的跳着,好一会,才开口,“百分之四十。所以呢?”
“没什么。”
“我说过,我原谅你。”何可人伏在他的怀里,氤氲着湿气的声音轻声说。
我原谅你。
这话,何可人说得有几分突如其来。
迟宇新的身形也在这一刻生生的僵住。
沉默了片刻,他绕着她双肩的手收紧,凉凉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清晨里响起,“你是想起了什么?”
何可人在他的怀里抬眼,然后贴近他的耳朵,轻声曼语,“你很紧张?”
迟宇新没言语。
她轻轻笑着,眼底眉角都是蛊惑的意味,“是有我不能记起的事?”
迟宇新松开她,起了床。他低头看着何可人,眉目之间是黎明前最深的黑,“既然不是好事,忘了的话,更好。”
“也是。反正,我也不需要多余的记忆。”何可人附和着他的话。停了停,她坐起来,双手拢着被子,“不得不伤害最心爱的人,不好受吧?”
迟宇新没理会她,径自往外走去,临出门前,施施然丢下一句“一会来吃早饭”。何可人看着他的背影,脸上堆砌起来的所有表情顷刻间崩塌。她坐了一会,索性重新钻进被子里去。
很多过去的事情,在这个清晨,都渐渐变得情绪起来。
很多个日夜,在被毒瘾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时候,迟宇新的怀抱,坚实的胸膛,沉稳的心跳声,死死按住她的手掌,甚至是鼻息之间浓郁的烟草味。
所有曾经模糊了的这一切,都在这个时刻,像心跳一般真实的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