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相信赫连家的人对她的名字应是熟悉的,反正早晚都要知道,此时也不必隐瞒了。要闹翻就彻底闹翻,闹翻了各方势力才好站队。
果然,她话音一落,赫连长老立时变了脸,站起身来怒道:“果然是你!”
“殿下!此人便是在要离岛上杀害我家少主的贱奴!殿下之前不是声称此人不在王府么?如今殿下带她前来,又称她是什么上古符咒师!殿下这是在有意使幌子欺瞒我等,以期能使这贱人逃脱国法昭彰?”
赫连长老变脸变得极快,胸膛起伏,脸色通红——他自然是兴奋的,主家找了一年多的仇人没找到,今日被他碰见了,若能拿下绑送去,定是大功一件!
他自是不信这个低阶小辈能有本事炼制出炼器符来,但他听说她在要离岛上使用过咒术!同是符咒师,他深知这些咒术若为高阶者所用的威力。若将此女拿下,逼她说出咒术法诀来,足以改变他们这一支在赫连家的地位,而且还能从此在符咒师界里呼风唤雨!
赫连长老目光变幻,炯炯发亮。
而堂中的气氛却因他一番话,变了。
局势的发展出人意料,原本众人便对炼器符的来历抱持怀疑态度,此时听闻穆然竟是一年前赫连呈一大闹伽摩要寻的杀子仇人,不免觉得赫连长老的推断也不无道理。
听说,殿下早时只拿着一张炼器符来堂会找王会长,若只是一张的话……殿下要弄到也不是没有可能。会不会真是为了这姑娘而做下的弥天大谎?
堂中气氛动摇,堂外议论纷纷,不住有人往外头传递着里面的消息。
被人堵得昏暗的厅堂里,赤子烈眉宇乌云舒卷,眼见便要发作。
穆然一把按住他,从椅子里站了起来。
她站了起来,所有人都看向她。
这个自进门起一直神色淡然面对质疑的少女,此刻眸光乍亮,彤彤之色如一道出鞘的宝刃,直直射向赫连长老,声音清冽冷嘲。
她道:“国法昭彰?既然赫连长老提及国法,晚辈不才,便与长老论论国法。要离仙岛之上,各国修仙者齐聚,众目睽睽之下,赫连齐话里藏刀,对殿下不敬。听闻赫连家承蒙皇恩,殿下乃是皇族,不知哪国的国法规定,臣子可对皇族不敬?”
她看一眼于长老,“方才于长老也说,我区区奴籍之人,怎可与殿下同坐。当时诸位都不曾搭话,可见有此想法之人不在少数。那敢问,你区区赫连家一介未授官职的子弟,怎敢对殿下不敬!”
“这……”赫连长老脸色涨红,对着于长老便是一记眼刀。
于长老冷汗都出来了,他怎知这姑娘口齿如此伶俐!
穆然向前踏出一步,身形略显单薄,却气势凛凛,“我身受殿下之恩,有人对殿下不敬,我若坐视不理,岂非知恩不报之辈!况且……”
她声势一压,眉头一挑,不知为何神情有些怪异,“况且,我修为在赫连齐之下,即便有杀他之心,也无杀他的实力。我只是踢了他一脚罢了,是他运气不好,正撞上寻食赤仙果的毕方神鸟。他自个儿不知道逃,被神鸟一翅膀拍死了,与我何干?”
众人皆惊,他们知道赫连齐死了,却不知是这么个死法。一群人看向赫连长老,表情古怪。一个高阶者被低阶小辈踢了一脚就已经够丢人的了,被神鸟一翅膀拍死这事……立刻有与赫连家不和的人低下头去,险些没笑出来,暗道这姑娘一定是故意的!
“你、你!”赫连长老手指颤抖,口齿不清,“无耻!无耻!分明是你、你暗害我家少主时给他下了定身咒!他动弹不得逃走不成,才遭神火焚身!”
话音落下,穆然竟点了点头,轻淡地扬眉,一副“哦,原来如此”的模样。
赫连长老反应过来,脸色由红转黑,好不精彩!
堂外却轰的一声炸了锅!各堂会弟子议论纷纷。
“定身咒?这姑娘会定身咒?”
“她真是符咒师?”
“那她难不成真会炼制炼器符?”
相较于弟子们的哄闹,堂中却异常寂静,各家堂会的长老和商号当家目光涌动,连方才被穆然一番话逗乐了的也都变了脸色,看向她的眼神已多了几分深意。
一直在上首坐着的王道严抚了抚胡须,含笑点头,穆丫头好计量,她自己说的话未必有人信,但赫连长老一怒之下冲口而出之话,可信度却颇高……他转头看向一直深深看着穆然的赤子烈,暗道:这小子眼光倒好,他说得不错,今日谁吓谁还不一定。说不定不必他们帮忙,这丫头自己就搞定了。
而此时堂下,赫连长老已怒极,嘴唇发抖,怒道:“贱奴大胆!竟敢诈老夫!找死——”
“赫连长老!”
赫连长老扬起手,威压尚未放出去,王道严已袍袖重重一甩,厅堂内忽起一道灼热的罡风,扇着赫连长老便生生一退!身后堂外却一片骚乱,穆然一看,围在门口的上百名弟子已经全数被掀翻在地!
“赫连长老!”赤子烈站起身来,眉宇间煞气深重,一身黑袍无风自动,气势竟丝毫不输这一堂的高手,“堂会中不得私斗,这规矩长老不知?若真是不知,本王不介意给赫连本家去封信函,要求换个懂规矩的来!我想,赫连家不会拒绝的。”
赫连长老闻言一震,不由咬牙,脸色难看,半晌,垂眸掩了眼底闪烁之光,赔罪道:“方才是老夫一时气急,望殿下海涵。但即便此女会些遗失于世的咒术又如何?咒术有法诀秘籍,人人都能学会。炼器符却并非人人都能炼成的。一张炼器符,这世上也并非找不到!”
他自知众人关系的就是这个,不由将话题扯回来。
赤子烈却冷哼一声,“哼!一张炼器符世上自然还是寻得的,那六张呢?”
他转身,看向王道严。
老者接收到爱徒的目光,一时间用一种哀怨的眼神瞪了他一眼。唉!年轻气盛,果然沉不住气。这么快就忍不住要帮穆丫头,难得他老人家想看场好戏。
王道严慢悠悠将放在怀中的炼器符拿出来,当众晃了晃,不多不少,刚好六张。
火红的炼器符映红了人们的眼,堂中一时无声,众人的目光盯在王道严手指上,几个炼器师登时就从椅子上站起来,浑身发颤,脸色激动得发红。
赫连长老霍然抬头,脸色瞬间血色全失,身为符咒师,他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但、但!她还只是下仙期啊!
“不、不可能!就算有六张又怎样?又不能证明是她炼制出来的!除非、除非她能当众炼给我们看!”
他眼底已溢出血丝,此时已有些像被逼入绝境的狂徒。
但这狂徒的提议对众人来说,却是极感兴趣的。
自从王道严拿出这么多炼器符来,已有一些人相信了穆然就是上古符咒师,好些人看她的眼神已经狂热了。
“姑娘!炼吧!”一名符咒师堂会的长老激动道,“炼器符的炼制技法失传已久,此生若能见到,老夫死而无憾了!”
“对!炼吧!”一名年轻的炼器师红光满面,“若能炼成,您就是五国大陆唯一一名上古符咒师啊!此等盛事,我等有幸在场,您一定要让我们开开眼啊!”
众人的狂热不由让赫连长老的脸色更加难看,他希望穆然不要答应,那就代表她没这个本事,她的谎言就会不攻自破,情势立刻就会逆转!
但,他的期望落空了。
穆然扬了扬眉,她的表情依旧清淡,但落在赫连长老眼里却只觉得万分得轻巧。
她点头,“好。”